第1章

卷一:尘途倦影 幽谷逢异

时维季秋,序属三商。朔风挟肃杀之气,自北溟呼啸而至,如万马脱缰,卷起漠漠黄尘,摧折枯木朽枝,呜咽穿行于层峦叠嶂之间。天地晦暝,铅云低垂,沉沉若巨釜覆顶,压得人胸臆滞涩,喘息维艰。我,一介布衣书生,名唤子瞻,久困于场屋,又兼家道中落,心灰意冷,遂弃了那功名执念,只身匹马,负笈西行,欲效古之幽人,寻访名山大川,涤荡尘襟。此刻,正策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踽踽独行于这太行腹地的崎岖山径。蹄声嘚嘚,敲打着亘古的岑寂,更添几分萧索。

日影西颓,暮色四合。山势愈发险峻,怪石嵯峨如鬼魅森列,古木盘虬,枝桠交错,遮蔽了最后的天光。寒气侵骨,饥肠辘辘,老马亦疲惫不堪,步履蹒跚。正自嗟叹前路茫茫,不知何处可投宿时,胯下老马忽地一声长嘶,其声凄厉,前蹄人立而起,险将我掀落尘埃!我慌忙勒紧缰绳,勉力安抚这受惊的畜生,心中惊疑不定。举目四望,周遭依旧是昏黑一片,枯枝败叶在风中狂舞。

然而,就在我凝神屏息之际,一丝异样悄然浮现。前方百丈开外,一处被嶙峋山崖环抱的幽邃山谷入口,竟有光华隐隐!初时微弱,如萤火明灭,继而渐盛,非日光,非烛火,乃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润而迷离的**霞霭**。那霞光自谷内氤氲而出,初时淡若轻烟,流转不定,继而愈发明亮,赤橙黄紫,交织变幻,恍若九天织女失手倾翻了云锦彩缎,又似沉睡万载的宝矿,于暮色中悄然苏醒,泄露了它蕴藏的辉光。更奇的是,这霞光并非静止,而是如活物般缓缓蒸腾、流淌,形成一道朦胧的光幕,将谷口笼罩。霞光所及之处,那肆虐的寒风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阻隔,变得轻柔温驯;枯黄的草木竟也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生机,叶脉间隐有绿意流动。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冽而馥郁的异香,丝丝缕缕,穿透凛冽的空气,缠绕鼻端,直沁心脾,似空谷幽兰,又似冷月凝霜,瞬间涤尽了旅途的疲惫与尘世的烦忧。

这景象,与周遭的荒凉枯寂格格不入,仿佛天幕被一只无形巨手悄然撕开一角,将另一个世界的华彩与生机,不经意地泼洒在这凡尘的荒山野岭。是海市蜃楼?是精怪幻术?抑或是……某种被时光遗忘的神迹?我的心骤然被攫住,一股难以抗拒的引力自那霞光深处传来,驱使着好奇与一种冥冥中的悸动。疲惫的老马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种安宁,躁动平息,竟主动向着那片奇异的光晕,迈开了迟疑而坚定的步伐。

循着愈发浓郁的异香,深入山谷。谷中路径曲折,两旁山壁陡峭如削,其上苔痕斑驳,古藤垂挂。越往里走,那霞光愈发澄澈明亮,异香也愈发浓郁醉人。约莫行了一炷香功夫,眼前豁然开朗。

卷二:鉴心寒潭 月魄初逢

但见群山环抱之中,豁然嵌着一泓巨大的寒潭。潭水深邃,其色如最上等的墨玉,又似凝固的苍穹,幽碧沉静,深不可测。潭面平滑如镜,不起半点微澜,仿佛亘古以来便如此沉睡。此刻,一轮皎洁的满月恰巧升至东侧最高的山巅,清冷的月辉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如亿万条银线垂落,在墨玉般的潭面上铺展开一条宽阔无垠、璀璨夺目的“银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