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张玉兰,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把月儿从阿婆怀里抱过来的时候,坐在板车上的时候,到了医院挂号的时候。
张玉兰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刚到诊室,那护士只瞧了一眼,就说,“不行了,只能去大医院,这里救不了。”
末了,斜着眼,轻飘飘的扔下了一句话,“你这个妈是怎么当的?孩子烧成这样才来医院。”
这一句话,把玉兰的那颗心弄得沉甸甸的,就那么沉了下去。
腿也软了下去。
一屁股坐到了诊室的地上。
阿婆抹着眼泪,阿爹唉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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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再不吭声了,朝着门口喊了一声“下一位。”
巧的是,下一位进来的正好是玉兰的弟媳妇和她弟弟。
她弟弟一看诊室里,坐在地下抱着孩子的玉兰。本来紧紧馋着头晕的媳妇儿的手立马松了。
“这是怎么回事?姐?”
“伯父?伯母?”
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张玉兰,看着阿公对弟弟说话。
眼前的一切,像是部在她眼前上演的默片。
阿公和弟弟说的话,她怎么也听不清。
紧紧的抱着月儿,她从板车坐到了汽车里,她来到另一家,大医院。
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张玉兰手中的汗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手术室上的指示灯由红转绿。
手术结束了。
医生走到她面前,摘下口罩,对她说:
“手术很成功。”
她突然开始大口呼吸,像一条被搁浅在沙滩上濒临死亡的鱼,突然被一个好心人扔回了海里去。
“谢谢...谢谢。”
张玉兰语无伦次,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只能就一直道谢。
她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有那么多想感谢的话。
话到了嘴边,只剩下了“谢谢”。
她谢得词不达意,她谢得却也情真意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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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兰坐在医院的病房前,双手紧紧的握着月儿的手儿。
大手握着小手,心里总是落到了实处。
耳边,是弟弟的指责声。
“姐,那医生说,再晚来一步,月儿就没了。”
张玉兰,抹了抹眼角的泪,“对,都是我这个当妈的不称职。”
“我不称职。”
“我的月儿受苦了。”
弟弟看着只是一味的抹着眼泪的姐姐,想说的话,就那么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半天,憋出了一句,“姐夫什么时候回来?”
“把老婆孩子扔在家里,一个人倒是清闲。”
“孩子还好,要是你有个头疼发烧的,身边也没个人照顾。”
张玉兰皱了一下眉,“千平,你怎么能这样说。”
张千平声音越发的大,说出的字字句句都往玉兰心里钻。
“什么?”
“姐,你不会又要说历史任务吧?”
“我们的使命?”
“他是一名党员?”
“姐,现在是1960年,不是1949年。”
“他首先是你的丈夫,然后才是一名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