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东西!”一声尖利得变调的哭喊猛地从背后炸响。
母亲王秀英像一阵旋风般扑了进来,她显然已在门外听了多时,精心保养的脸上妆容被泪水冲花,显出一种狼狈的狰狞。她看也没看地上哭嚎的张莉,更没有看那个抱着孩子的丈夫,目标明确地直扑向我。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我脸上,火辣辣的疼。
“你想干什么?!你想把这个家毁了吗?!啊?!”她死死揪住我的衣襟,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歇斯底里地哭喊,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闹!你闹啊!闹大了让你爸跟我离婚!你满意了?!这家产!这家产就全便宜了外面那些野种了!你懂不懂?!你懂不懂啊!”
她的哭喊撕心裂肺,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几十年积压的怨毒、恐惧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对财富近乎病态的占有欲。她瘦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拼命摇晃着我,仿佛要将我脑子里那些不合时宜的“尊严”和“耻辱”统统摇碎。
“你看看这个家!”她猛地松开我,手臂胡乱地指向这奢华得如同宫殿的客厅,指向那些价值不菲的红木家具、古董摆件,“靠谁?!靠谁才有今天?!是你爸!你爸挣来的!没有他,我们娘俩喝西北风去?!”
她喘息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剜着我:“认下!听见没有?!小宝就是你儿子!他就是你李伟的亲儿子!谁敢胡说八道,我撕烂他的嘴!”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眼神凶狠地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张莉。
我僵立在原地,脸上残留着母亲掌掴的灼痛,衣襟被她抓得凌乱不堪。她尖利的哭喊和威胁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像无数只毒蜂在叮蜇我的神经。客厅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混合着泪水、恐惧和金钱铜臭的怪味。
李国富,我的父亲,那个风暴中心的始作俑者,此刻却成了唯一一个置身事外的人。他轻轻拍打着怀中又开始哼唧的婴儿,动作悠闲得仿佛在安抚一只小猫。他那双曾经被无数人称赞“深邃有神”的眼睛,此刻带着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的嘲弄,轻飘飘地落在我狼狈的身上。
“好了,”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像在谈论天气,那股掌控一切的笃定感令人作呕,“都是一家人,闹成这样,像什么话。”
他端起那杯早已温凉的茶,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目光甚至带着一丝“慈祥”地投向怀中那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婴儿。“小宝多可爱,”他语气里竟有几分真实的愉悦,“我们老李家,人丁兴旺,这是福气。”
他的视线终于转向我,那目光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向我最痛的地方:“阿伟,你妈说得对。她这辈子,不容易,旺夫,也旺家。”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钝刀子割肉,“你要知足。这偌大的家业,你守得住几分?安安分分的,该有的,少不了你的。”
知足?旺夫?旺家?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抽搐。我死死盯着他,盯着这个赋予我生命、此刻却用最残酷的方式羞辱我的男人。一股腥甜的铁锈味涌上喉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