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司斐快走出房间的刹那,角落一个半开的抽屉吸引了他的目光。
里面散乱地放着些杂物,其中一张露出半截的纸,让他骤然僵住。
那是一张铅笔手稿。线条流畅,构图独特,描绘着一枚造型别致的手链。
那设计和镶嵌宝石的位置,与他记忆中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就在于,这手稿更加简约,不似母亲那条样式繁复。
黎映之见他又折返回来,好奇地问:“怎么了?”
“这张手稿,哪儿来的?”司斐的语气罕见地带了丝急迫,几乎是逼问的语气。
“我画的,怎么,你喜欢?”
司斐理智回笼,大脑飞速得出结论。
虽然他不知道母亲是谁,但他知道她曾是一名杀手,常年盘踞在俄罗斯和欧洲一带,怎么可能和临江这样一户普通人家有交集。
司斐眸光暗了下来,“黎小姐,设计得不错。”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黎映之才记起来,今天下午,碧水湾的人怎么会知道她到了门口,他又是怎么拿到她的身份信息的?
“你跟踪我?”
“我从来不做浪费时间的事。”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还知道我今天下午在碧水湾。”
“查这些,很难?”
说的好像她这种普通人,个人信息就不需要保密似的。
“你……”话还没说完,黎映之就见他往外走去。她掀开被子,也跟了上去。
司斐脚步未停,打开门朝楼顶走去。黎映之追到楼梯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一脸无奈地感叹:“不说拉倒,去天台待着吧。”
可刚坐下没几分钟,那股不安感又涌了上来。
不行,她连这人叫什么都不知道,他就已经把她老底都查清楚了。
她必须问个清楚。
黎映之快步跑上楼顶。
天台空旷寂寥,木板像是被人挪动过,散落四处。
黎映之找了一圈,连老鼠洞都看了几眼,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不对啊,也没听见有人下楼啊。
黎映之站在天台上,夜风吹得她打了个寒颤,心头疑云更重。
高空中。
直升机平稳飞行,旋翼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机舱内,司斐闭目靠在真皮座椅上,脸色在仪表盘微光下显得愈发冷峻。
靳野一边握着操纵杆,一边向他汇报:“主人,那两个人招了,雇他们的是个叫‘空’的人,他似乎知道你受伤的事,雇了三十人全城搜查你的下落,都是在这能叫上号的打手。”
司斐眼皮都没抬:“身份查到了吗。”
“他的痕迹抹得很干净,背后应该有人替他打点,暂时挖不出什么。等我们的人来了,估计两天内能把底细摸清。”
司斐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他只有在国内时会用这部手机,所以一般也没人会在这上面找他。
一条信息弹出:
「司少,枫城一切就绪。静候。——宴西风」
司斐睁开眼,眸色深沉如夜。他瞥了一眼信息,没回复,转而问靳野:“万艾琳那边?”
“按主人您的吩咐,去家里拜访过了。人吓得不轻,应该不会找黎小姐麻烦了,”他想起什么,抬手在显示屏上滑动,“在她家客厅茶几上,发现了这个。”
屏幕上是房产转让协议,正是万艾琳强迫黎映之签下的那份。
司斐的目光扫过那份合同,又透过舷窗,看向遥远地面的万家灯火。他缓缓闭上眼,最后只淡淡说了句。
“最后帮她一把吧。”
靳野关闭屏幕,回道:“明白。”
第二天清晨。
天刚蒙蒙亮,黎映之就直奔房产登记中心。工作人员明确告诉她,外婆那套老房子的产权人名字依然是她,她悬着的心才重重落下。
她立刻又杀向碧水湾,打算找万艾琳算账。
这次可谓是一路畅通无阻。保安见她来了,全都列队鞠躬,不敢懈怠地一路开车将她送到了万艾琳家门口。
大门紧锁,按了半天门铃也毫无动静。黎映之给黎建中和万艾琳打了电话,对面也都是忙音。
经理听说湖心岛1号的业主又来了,立马扔下正在接待的一行人,赶往半山腰去。
“黎总,这户昨晚就挂出去了,紧急售出,今天就有不少人来碧水湾询价。”刘经理一站定,便急忙向黎映之汇报情况。
两家业主显然不对付,他这种老油条,自然是对万家的消息格外注意。
黎映之点头,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三个活人,一夜之间全都人间蒸发了?
拒绝了刘经理送自己回家的好意,黎映之走出碧水湾。
她暂时还不想住进这幢豪宅里,不止是因为不踏实,主要原因是她没有车,而这小区外最近的公交站台,也得走上三公里,不管是上班还是送笙笙上学,都极不方便。
黎映之想着,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有一天阻止自己住进豪宅的,不是买不买得起房,而是看这房附近有没有公车站。
下午,黎映之收拾心情,去幼儿园接笙笙。
小家伙扑进妈咪怀里,叽叽喳喳说着一天的趣事。母女俩手拉手,出发去医院陪外婆。
术前准备很多,黎映之忙碌了一整晚,第二日清晨随着护士一道将外婆推进了手术室。
母女俩坐在手术室外,笙笙安慰她道:“妈咪,你是不是很紧张。”
“妈咪不紧张,太婆不会有事的。”
“可是妈咪,你手心里全是汗。”
被女儿看穿了,黎映之傻傻地笑了一下,“那笙笙把妈咪的手握紧点,给妈咪一些力量好不好。”
“好!”
刚说完,手术灯瞬间熄灭,门缓缓打开,医生对着黎映之轻轻点头,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瘫在座椅上。
笙笙也开心地拍着小手转圈:“太婆好了!太婆好了!”
喜悦的气氛刚在母女间弥漫开,变故悄无声息地来临。
正笑着转圈的笙笙,小脸突然一白,毫无预兆地,像断了线的木偶,倒在了医院冰冷的瓷砖地面上。
“笙笙!”
手术室外,只剩下黎映之的惊呼,以及医生护士朝她们母女俩跑来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