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挂了电话，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顾杰小时候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
他第一次叫妈妈，第一次走路，第一天上学，第一次考试得满分…
还有最后一次，他端着热粥走进我的房间。
“妈，你好好休息。”
那时候我发着高烧，迷迷糊糊的，只是摸了摸他的头。
门外的争吵声渐渐平息了。
大概是他们商量出什么对策了吧。
但是没用的。
他们阻止不了我。
谁也阻止不了我。
第二天一早，林警官接过我递来的文件，眉头皱得很深。
“刘女士，您确定要这样做吗？”
他翻看着那份谅解书，上面的每个字都写得工工整整。
我昨晚写了一夜，改了好几遍，直到天亮才满意。
“确定。”
“可是您儿子他…”林警官欲言又止，“现场的情况您也知道，方百泉的手段极其残忍。按照现有证据，他必死无疑。您这份谅解书一出，很可能改变判决结果。”
我点点头。
“我都想清楚了。”
林警官叹了口气，把谅解书收进档案袋。
“那好吧，我们会按程序转交给法院。不过刘女士，您家人那边…”
“不用管他们。”
走出警察局大门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他们。
顾康安站在台阶下，脸色铁青。
婆婆坐在旁边的石阶上，哭得眼睛都肿了。
还有几个亲戚，全都怨恨地盯着我。
“刘亚萍！”
顾康安冲上来，抓住我的胳膊。
“你是不是真的写了谅解书交给警察了？”
我甩开他的手。
“交了。”
“你还是人吗！”
我没有回答，径直往前走。
婆婆突然从石阶上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冲到我面前。
“亚萍，我的好儿媳妇！”
她一把拉住我的衣角，双膝跪地。
“求求你了，收回那个什么谅解书吧！我的孙子死的那么惨，一定要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
“这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那个被杀孩子的妈妈要给杀人犯写谅解书。”
“什么？儿子被人杀了还要写谅解书？”
“这女人脑子坏了吧。”
议论声越来越大，我感觉无数双眼睛在看我，像针扎一样。
“妈，您起来。”
我伸手去扶婆婆，她却死死抓着我的衣服不放。
“不行！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婆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亚萍，杰杰从小就最听你的话，你怎么能背叛他？”
“刘亚萍，你配做个母亲吗？杰杰死得那么惨，你居然要救他的仇人？”
“嫂子，你到底怎么想的？”小叔子也围过来，“是不是方百泉给你什么好处了？”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婆婆，她头发凌乱，满脸泪水。
这个平时最疼我的老人，现在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我。
“妈，您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不！”婆婆摇头，“你不收回那个谅解书，我就跪死在这里！”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开始拍照。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
身后传来婆婆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的杰杰啊！奶奶对不起你！奶奶没保护好你！”
那声音像锥子一样扎进我心里。
但我还是没有回头！
我不能回头！
绝对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