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空气静默了一瞬。

紧接着霍烬寒嗤笑一声,向后倚向马车内,戏谑的目光射向柳云霜。

“素闻郡主嚣张跋扈,对属下也能动辄打杀,没想到对自己也能下此狠手。若你真敢动手自戕,本督定为郡主鼓掌喝彩,顺带收尸。”

对上霍烬寒眼底的讥讽,柳云霜恨不能直接拔剑杀了他。

眼前的人渊渟岳峙,清冷如雪,千金狐裘不染纤尘,反衬得她狼狈得像一条落水的狗,莫说身为郡主的威严,就连脸面尊严也在被按在地上摩擦!

明明她什么也没有做过!

国公府的下人被接连遣散,本是因为她生性喜静不愿人多,可从别人口中传出去,就成了她日夜打骂羞辱,逼得那些人不得不离开!

说到底,这些谣言能从国公府里传出去,也少不了她那个父亲在背后推波助澜,可她却顾念唯一仅剩的那点亲情,对他的安排听之任之,任由他一步步将她变成了柳姗的垫脚石。

酸涩的眼泪突然冒出来,刺得她的眼眶生疼。

“霍千岁鹰犬爪牙遍地,我到底做没做过那些事,你难道也调查不出来,还是说霍千岁也是个人云亦云的蠢货!”

柳云霜忍不住对着马车里的人怒骂。

眼下天色渐暗。

教坊司距离国公府并不近。

若她彻夜未归,她的名声只怕这辈子都不能洗净!

“霍千岁不是不信吗,那就等本郡主头七过后,来替本郡主陪葬吧。”

唇角突然勾起了一抹弧度,柳云霜发狠似的将剑身逼向自己的咽喉。

霍烬寒动作未变,眼神依旧轻蔑。

颈前的衣裳被利刃割开,半截玉坠突然从里面掉出来。

男人的瞳孔骤缩,抬手将一枚暗器掷了出去。

柳云霜手里的长剑应声坠落,突然的变故震得她手臂发麻。

下一秒,千金狐裘落在了她的身上,将她狼狈的模样尽数遮去。

“不过是一句玩笑话,郡主竟还当真了?”

霍烬寒的话如闷雷般狠狠砸在了她的心上。

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居然有心思和她一个声名狼藉的郡主玩笑?

反手拔下了头上唯一的发钗,柳云霜一脸戒备的瞪向他,像是一头随时准备要与他拼命,咬断他喉咙都小兽。

霍烬寒眼底的波涛暗涌。

这股子不服输想拼命的劲儿......

和当年那个在追兵利刃下,拼了性命也要救他的小团子几近重合。

他猛地伸手。

不待柳云霜反应,人已经落在了霍烬寒的怀里。

他的目光始终落向她胸前的玉佩:“不过半截玉佩,没想到郡主如此爱惜。”

没想到一块断了的玉佩居然能引得霍千岁的注意。

人在他的掣肘下,柳云霜没敢隐瞒:“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胸前的玉佩本该是个同心环,可却被人以蛮力掰成两节。

玉身上的裂口狰狞恐惧,原本就是个不值钱的物什,可却是娘亲留给她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遗物。

可就是这么一个不值钱的物件,也被柳姗盯上后夺走,就因为柳家上下都觉得,她长得更像娘的女儿,理应拥有娘所有的遗物。

柳云霜的眼中恨意丛生。

幸好,如今玉佩还在她身上,这一切都来得及!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霍烬寒居然直接将她扛在了肩上!

“霍烬寒,你放肆!”

柳云霜下意识惊呼,挣扎般想要捶打他的后背,却被霍烬寒以一种屈辱至极的姿势丢进了马车里。

霍烬寒眼尾凌厉:“郡主多担待,比这还放肆的事本督也不是没做过。”

柳云霜含羞带怯,生怕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现在将她扛上了马车,下一秒又突然一时兴起将她整个人丢下去。

男人慵懒的靠在了软椅上。

可她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甚至紧张到连脖颈上的伤口在往外冒血也未曾察觉。

扫到了雪白狐裘上的一点红,霍烬寒的黑眸骤然眯起。

“碍眼。”

霍烬寒突然伸出手,从软椅后的匣子里取出了一盒金创药。

柳云霜甚至来不及反应,霍烬寒却已经自顾自,开始替她的伤口上药。

常年染血的手冰冷刺骨。

坚硬的薄茧掠过她颈间细腻的肌肤,奇怪的触感令她感觉如芒在背,仿佛只要对方稍加用力,就能扭断她的喉咙。

很明显霍烬寒压根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

药膏被用力按压在她的伤口上,疼得柳云霜倒吸一口凉气,猛地伸手吃痛般抓向男人的衣领。

没料到柳云霜会突然动手。

霍烬寒的身形被用力拽过去,冷峻的面容径直撞向了柳云霜的眼底,惊得她瞳孔打颤。

且不说这一世她才与霍烬寒第一次相见。

只要一想起上辈子,霍烬寒对柳姗呵护备至,不惜为了那人亲手将她送向绝路、折磨致死,柳云霜的动作便快过思绪,扬手一巴掌狠狠扇在了霍烬寒的脸上!

“霍千岁是想拿毒药直接毒死本郡主吗!”

胡乱扯起身上的狐裘将自己的身体尽数遮去,盛怒与惊惧令她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车厢内的氛围一片死寂。

只有掌心的刺痛提醒着她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霍烬寒突然抬手,指尖抚摸过被她打过的面颊,森笑着舔过下唇,分明与她平起平坐,却凭空多出了十分威压狠狠压在了她的身上,令她喘不上气。

对方抚着脸,不怒反笑:“郡主方才还说本督人云亦云,如今不也同样将本督视做豺狼虎豹?”

“霍千岁乃宦官之首,是这紫禁城里真正心狠手辣的阎罗,我一个小小郡主,就算再跋扈,又岂能与你相提并论?”

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柳云霜坐直了身体,目光直视向霍烬寒的双眸。

霍烬寒眸中冷色未褪,恍惚间,似有情愫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一别十数载,不仅他的双手染满鲜血,早已不是当初受她保护的流浪儿。

更没想到,他找寻许久之人,竟是传言浪荡不堪,跋扈嚣张的郡主。

被霍烬寒的目光盯得脊背发寒。

不知何时,戒备的小兽,早已经被贪狼的恶狼盯住,再没有了逃跑的余地。

从教坊司到国公府也不过才一柱香的车程,柳云霜却感觉仿佛走了一天一夜。

好不容易等到马车停下,不待外面的玄业回话,她便恨不能往外冲。

下一秒,一只手不容置喙的扯住了她的手臂,紧接着,霍烬寒先她一步下了马车的同时又将马车旁摆好的脚凳顺势踢开。

修长的手臂递到了她的面前。

柳云霜下意识眯起双眼。

霍烬寒这是准备,要扶她下车?

在他的脸上打量了一旬,都没有瞧出他真实的意图。

但今日的及笄宴,若按上辈子的时辰来算,想必已进行到柳姗舞剑的那一步。

与其孤身进去,在气势就落后一成。

不如借霍烬寒的势,直接强压国公府满门。

思及此,一只纤弱白皙的手自狐裘下伸了出来,缓缓搭在了霍烬寒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