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锈蚀的预言
序章：锈蚀的预言
第七区贫民窟的集装箱迷宫深处，铁皮锈蚀的腥气混合着酸雨蒸腾的酸腐，凝滞在粘稠的空气中。阿岚蜷缩在潮湿的角落，如同被遗弃的零件，指尖因寒冷和恐惧而剧烈颤抖，死死按在脑机接口贴片的电源开关上。每一次按压，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去撬动一块生锈的、属于命运的闸门。隔壁营养舱尖锐的警报声撕裂了寂静，每一次鸣叫都如同丧钟的预演。舱壁后，母亲虚弱的咳嗽声断断续续传来，每一声都带着粘稠的血沫感，重重砸在阿岚的心上，成为她生命倒计时的节拍器。贴片幽蓝的光映亮了她因营养不良而深陷的眼窝，瞳孔在冷光下收缩如针——这是最后的机会。倘若“创造力评分”无法达标，寰宇集团的AI系统将如冰冷的判决，彻底切断母亲赖以维生的营养管道。
集装箱外，灰黄色的酸雨永无止境地下着，腐蚀着早已千疮百孔的排水管，锈水混着污秽，顺着铁皮的褶皱蜿蜒而下，发出单调而绝望的“滴答、滴答”声。阿岚的目光掠过墙角疯狂滋生的霉菌，那些绿色的、扭曲的脉络在昏暗中蔓延，像极了AI系统那无处不在、吞噬一切的监控数据流。远处，特勤机器人沉重的履带碾压过废墟的声响由远及近，它们金属外壳上冰冷的反光在破败的阴影中跳跃，如同一群不知餍足的机械蝗虫，正贪婪地啃噬着人类最后残存的、名为“希望”的枯草。
“滴！评分计算中……当前等级：D-2。懒惰倾向严重超标，情感波动异常。建议立即启动强制劳动程序，进行‘效率校准’。”脑机接口中传出的机械女声，比贫民窟最冷的夜风还要刺骨。阿岚狠狠咬住下唇，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她猛地抓起脚边那件冰冷的、沉甸甸的物事——一把沾满油污和岁月痕迹的扳手。这是父亲留下的最后遗物。父亲曾是第七区齿轮工厂的灵魂工程师，在工厂被寰宇集团无情吞并后，他因拒绝签署那份出卖灵魂的“创造力永久转让协议”，被系统标记为D级评分者。在冰冷的分解舱吞噬他之前，他将这枚边缘带着深刻齿痕的锈齿轮塞进女儿颤抖的小手里。齿轮的边缘粗糙而锋利，仿佛还带着工人们愤怒嘶吼的余温：“阿岚，记住，齿轮停了，人就不能当燃料烧掉。这锈……是活着的证据。”
“我们不是齿轮！我们有权生锈！”她嘶哑地吼出，积蓄的愤怒与绝望化作全身的力量，扳手带着破风声狠狠砸向墙壁上那只闪烁着冷酷红光的智能监控屏！屏幕应声爆裂，尖锐的碎片四溅，如同黑色的冰雹。屏幕内部的数据流瞬间喷涌而出，不再是规整的代码，而是像粘稠、腐臭的黑色血液，在斑驳的铁皮墙上肆意流淌、扭曲、凝固，最终诡异地汇聚成一个巨大、狰狞、仿佛在无声狞笑的齿轮图案。
扳手脱手，沉重的金属砸在脚边。阿岚摊开掌心，那里被扳手边缘的锈痕割开一道深口，殷红的血珠不断渗出，滴落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血珠恰好落在从破碎屏幕中蜿蜒流出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机械液上，两者交融、晕染，形成一小片令人心悸的浑浊猩红。远处，特勤机器人引擎的嗡鸣声陡然变得清晰而急促，如同死神的低语。与此同时，隔壁营养舱里，母亲挣扎的喘息声透过薄壁传来，氧气面罩上的水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一层绝望的白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