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蕾雅关闭了刺目的公共信息流,将自己隔绝在穹顶剧场冰冷的控制中心里。窗外,新伊甸的万家灯火依旧璀璨,但那光芒此刻却显得如此遥远和冷漠。她感到一种深切的孤独,如同《羊脂球》中被所谓“同胞”抛弃在马车上的女人。阿列克谢被软禁在“光之庭院”边缘的隔离观察区,连精神链接都受到了严格监控和干扰,她只能通过加密的、极其有限的文字频道收到他零星的信息:

【我安好。勿忧。信念未改。】 【长老们压力极大。切割呼声渐高。】 【星语者议会……可能无法提供庇护。准备……独自面对。】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在她的心上。独自面对?面对人类议会的审判?面对星语者同胞可能的放弃?她看着控制台上残留的《麦琪的礼物》场景数据,德拉和吉姆牺牲彼此最珍贵之物只为给对方惊喜的画面,此刻显得如此讽刺和遥远。牺牲……若牺牲换来的只是冰冷的镣铐和背叛,意义何在?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在她胸中翻腾。她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控制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不行!绝不能让他成为《象棋的故事》里那个被无形牢笼困死的B博士!绝不能让他像《小公务员之死》里的切尔维亚科夫那样,被恐惧和强权活活压垮!

她需要一个地方,一个能穿透这层层壁垒,让真相和人性之光直接照射进冰冷政治心脏的地方!她的目光,猛地投向窗外那条连接天地的银色丝线——太空电梯“天梯”的中枢转运平台“方舟之心”。那是新伊甸的命脉,也是最高安全委员会成员前往轨道站进行质询的必经之路!

机会,就在那里!

“方舟之心”悬浮在天地之间,巨大的环形结构如同宇宙巨轮的核心。无数粗壮的碳纳米管缆绳从这里延伸出去,上达新伊甸轨道站,下抵地球赤道的基座。这里是物资与人员流转的绝对心脏,无数工程机甲如同忙碌的工蚁,在巨大的货柜矩阵间精准移动,发出低沉而规律的嗡鸣。巨大的全景舷窗外,是令人眩晕的景象:下方,蔚蓝的地球弧线覆盖着流动的白云;上方,新伊甸轨道站庞大的环形结构如同悬浮的钢铁星环;更远处,是永恒的、缀满星辰的黑色天鹅绒。

此刻,中枢平台的中央控制大厅气氛却异常凝重。最高安全委员会主席戴维斯,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如同花岗岩般冷硬、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男人,在一众安保人员簇拥下,正通过安检闸口。他此行的目的明确——亲自主持对阿列克谢的首次正式质询。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紧张,工作人员的动作都透着小心翼翼。

就在这时,中央控制大厅那面最宏伟、用于显示空间站整体运行状态和深空星图的巨型弧形主屏幕,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上面复杂的轨道数据流和地球影像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心碎的景象。

一片巨大、古老、枝叶繁茂的银杏树。但此刻,这棵象征生命的巨树却笼罩在深秋的肃杀之中。寒风呼啸(模拟音效瞬间充斥整个空间),卷起漫天枯黄的银杏叶,如同无数垂死的蝴蝶在狂舞。镜头拉近,聚焦在树梢高处。一根孤零零的细小枝条上,最后一片小小的、边缘已开始蜷曲枯黄的银杏叶,在凛冽的风中剧烈地颤抖、挣扎。每一次风的撕扯,都仿佛要将它彻底剥离枝头,卷入无情的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