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感没头没尾，像掉在没底的井里。旺哥晕晕乎乎间，只觉得手腕上的光链烫得能烙肉，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夹杂着些尖细的怪叫，听得人头皮发麻。
猛地一下，后背撞上了实诚东西，疼得他"嗷"一嗓子。
睁眼一看，自己正趴在片厚厚的腐叶上，叶底的泥土黑黢黢的，混着股说不清的味儿——像烂水果混着松节油，还有点淡淡的甜腥。
"操...这是哪儿？"旺哥撑着胳膊坐起来，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尤其是后脊梁，疼得他龇牙咧嘴。
抬头四望，更是懵了。
周围的树粗得离谱，得两三人合抱才能围住，树干上爬满紫黑色的藤蔓，叶子大得能当伞，脉络里隐隐有淡金色的光在流。头顶的天是暗紫色的，看不见太阳，只有些碎星子似的光点在云层里飘，把林子照得影影绰绰。
身上的T恤早被划成了破布条，露出来的胳膊上沾着层黏糊糊的东西，黄澄澄的，闻着甜丝丝的，有点像蜂蜜。这玩意儿招虫子，几只指甲盖大的飞虫正围着他嗡嗡转，那虫子长得邪性，翅膀是透明的，肚子却鼓鼓囊囊，还长着两排细牙。
"滚开！"旺哥挥手去赶，没成想一只飞虫竟不怕人，"嗖"地冲过来，照着他胳膊就是一口！
"嘶——"疼得他倒抽冷气，低头一看，胳膊上多了个小红点，周围的皮肤正快速泛红，有点发麻。
这地方太邪门了！
旺哥赶紧往旁边挪，想找块干净地儿把那黏糊糊的东西蹭掉。刚站起身，就听见"嗡"的一声轻响，一支带着倒钩的箭擦着他耳朵飞过去，精准地钉在刚才那只飞虫身上。箭尾的羽毛颤了颤，那飞虫瞬间僵住，几秒钟就化成了一滩绿油油的水。
"谁？！"旺哥猛地回头。
只见不远处的树杈上，蹲坐着个姑娘。穿着粗布短打，裤脚扎着，露出结实的小腿，脚上是双草鞋。梳着两条油亮的麻花辫，垂到腰际，辫梢系着两个小铜铃，一动就"叮铃叮铃"响。
她手里拎着把牛角弓，正搭着箭瞄准这边，眼睛亮得惊人，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上下打量着旺哥，眼神里满是警惕。
"你是'穿界者'？"姑娘开口了，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点奇怪的口音，"身上有'界门'的味儿。"
"穿界者？界门？"旺哥脑子转不过来，"妹子，你说啥呢？这是哪个省啊？我手机没信号，能借个电话不？我想打110..."
姑娘从树杈上跳下来，动作轻得像只猫，落地时连片叶子都没惊动。她走到那滩绿水前，用指尖蘸了点，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皱了皱："凡界来的？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不像'拓荒者'。"
她忽然凑近两步，压低声音："最近玄州不太平，'蚀骨虫'都敢白天出来晃，定是界门又不稳了。"
"玄州？"旺哥心里咯噔一下，"这...这不是地球？"
"地球？"姑娘眨巴眨巴眼，一脸茫然，"没听过。凡界的名字都这么怪吗？"她指了指旺哥胳膊上的黏糊糊，"你沾了'蜜露'，这玩意儿对妖兽来说是大补，再磨蹭下去，天黑前就得被分食干净。"
旺哥这才注意到，周围的树丛里影影绰绰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偶尔还能看见两点绿光闪过，像是野兽的眼睛。他赶紧用袖子使劲蹭胳膊上的蜜露，一边蹭一边问："妹子，你知道咋出去不？我就想回家..."
"回家？"姑娘摇摇头，"穿界者十有八九回不去。界门是随机开的，能不能撞上全看命。"她顿了顿，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跟我走吧，出了这片迷雾林，前面是黑风城，或许能找着点线索。"
"你叫啥？我叫王旺，他们都叫我旺哥。"旺哥赶紧跟上，这姑娘看着靠谱，总比在这鬼林子里瞎闯强。
"青禾，守林人的。"姑娘走在前面，脚步轻快，辫子上的铜铃时不时响一下，周围的树丛就会轻微地晃动，像是有东西在避让，"我在这林子待了十年，闭着眼都能走。"
两人往林子深处走，青禾话不算多，但旺哥问一句，她总会答一句。从她嘴里，旺哥才勉强拼凑出这个世界的轮廓。
这里叫玄州，分东南西北中五域，他们现在在南域的迷雾森林，是片险地，外面围着黑风城，城里鱼龙混杂，啥人都有。而"穿界者"，就是从其他世界掉过来的人，据说身上有种特殊的"灵根"，很值钱。
"值钱？"旺哥琢磨着这词儿，有点不踏实，"啥意思？"
青禾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复杂："玄州的人修炼靠'灵气'，穿界者的灵根干净，没被这里的浊气染过，对某些邪修来说，是大补。"她指了指旺哥手腕，"你这红痕是啥？刚才蚀骨虫不敢靠近，好像是冲它来的。"
旺哥这才发现，手腕上的星月菩提没了，只留下道浅浅的红痕，像纹身似的，形状跟那"引雷纹"有点像，摸上去还有点发烫。
"这是...我爷爷留的菩提子化的。"他含糊道，心里却想起爷爷说的"引天地气"，难不成这玩意儿真有点门道？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面的树木渐渐稀疏，隐约能看见一片黑色的城墙，墙头上插着些骷髅头做的旗子，在风里哗啦啦响，看着就透着股凶气。
"那就是黑风城。"青禾从怀里掏出块令牌，上面刻着片叶子，"我带你从侧门进，就说你是我捡来的杂役，别多说话，城里的人精着呢。"
刚走到侧门，就听见一阵喧哗。两个穿着黑甲的士兵正押着个年轻人往城外拖，那年轻人穿着牛仔裤，脖子上挂着块碎了一半的玉佩，哭得满脸鼻涕："我真是穿界者！我有灵根！你们不能把我卖给血修啊！"
"血修？"旺哥心里一紧。
"靠吸灵根修炼的疯子。"青禾拉着他往阴影里躲，声音压得更低，"穿界者在黑风城就是块肥肉，好多人盯着呢。"
话音刚落，一个长着三角眼的士兵就瞥见了他们，尤其是旺哥手腕上的红痕，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扯着嗓子喊："那小子身上有灵纹！是穿界者！"
周围的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有挑担子的小贩，有扛着刀的壮汉，还有些穿着长袍、看着像读书人的，眼神都直勾勾地盯着旺哥，跟饿狼见了肉似的，绿油油的。
旺哥这才明白，青禾说的"值钱"不是玩笑——他这穿界者的身份，在这儿根本不是啥奇遇，是能招来杀身之祸的催命符。
"他是我守林人的人！谁敢动？"青禾把旺哥往身后一挡，举起了牛角弓，箭尖对准三角眼士兵。
三角眼嗤笑一声，手里的长刀"噌"地出鞘，刀光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芒："守林人算个屁！城主有令，抓个穿界者赏十块下品灵石，这买卖老子做了！"
刀劈过来的瞬间，旺哥只觉得手腕的红痕突然烫得厉害，一股暖流顺着胳膊涌遍全身。他想也没想，抄起脚边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就往前砸——那石头像长了眼睛似的，"砰"地撞在士兵的刀背上，竟把刀震得脱手飞了出去！
"当啷"一声，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围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旺哥自己。
青禾张着嘴，半天没合上："你...你没修炼过？"
旺哥咽了口唾沫，看着自己还在微微发抖的手，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如实回答："我...我就摆摊烤腰子的..."
人群里突然有人倒吸一口凉气，颤声喊："是先天灵体！不用修炼就能引动灵气！这...这要是卖给城主，得赏多少灵石啊！"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眼神更热了，连城墙上的守卫都探过头来，死死盯着旺哥，像是在看一座会走路的金山。
旺哥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后颈的冷汗唰地下来了。他突然觉得，被雷劈那天不算最惨的——现在他这"香饽饽"的身份，怕是连个全尸都保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