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贵州,空气是饱含水汽的绸缎,沉甸甸地包裹着万物。雷公山深处,层峦叠嶂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墨绿的原始森林覆盖着陡峭的山脊,仿佛亘古未变的巨人。我驾驶着一辆租来的、底盘厚重、轮胎花纹深刻的硬派越野吉普,沿着蜿蜒崎岖、仅容一车通过的盘山路,在引擎低沉的咆哮声中,艰难地向上攀爬。车轮碾过松动的碎石和雨后泥泞的车辙,车身剧烈地摇晃颠簸,窗外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和触手可及的、湿漉漉的、挂满苔藓和蕨类植物的峭壁。偶尔有山泉从高处跌落,在车窗上留下清凉的水痕。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泥土腥气、腐烂枝叶的微醺,以及一种沁人心脾的、属于深山老林的清新凉意。
抵达短裙苗寨时,已是日暮西沉。寨子依山而建,吊脚楼层层叠叠,支撑的木柱深扎在山岩间,黝黑的杉木在暮色中显得古朴沧桑。屋顶覆盖着厚重的青石板,被岁月和雨水打磨得光滑发亮。穿着传统服饰的苗家女子在溪边汲水、归家,她们最具特色的百褶短裙仅及膝盖上方,露出健康的小腿,行走间裙摆翻飞,如同山间跳跃的精灵。复杂的银饰在颈项、手腕和发髻间叮当作响,与潺潺的溪水声、归巢的鸟鸣交织成独特的山野乐章。男人们则多穿着靛蓝色的土布对襟短褂,背着竹篓或扛着农具,沉默而坚韧。
寨子中央的空地上,巨大的火塘已经燃起。粗壮的树干被投入其中,火焰舔舐着干燥的木柴,发出噼啪的爆裂声,橙红色的火光跳跃着,将围坐的人们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也将四周吊脚楼的影子拉得老长,在石壁上扭曲晃动。空气中弥漫着松脂燃烧的清香、烤肉的焦香和米酒的甜醇。我被热情地邀请加入,坐在一块磨得光滑的青石上。苗家的自酿米酒,用粗陶碗盛着,清冽甘甜,后劲却绵长。穿着盛装的阿朵,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是劝酒最殷勤的一个。她有着一双乌溜溜、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笑起来露出两颗俏皮的虎牙。银项圈在她纤细的脖子上晃动,短裙下是两条结实的小腿。
“阿哥!喝嘛!我们寨子的酒,喝了不头疼!”阿朵的声音清脆得像山涧里的泉水,她端着酒碗,凑到我面前,大眼睛里满是期待和狡黠的光。她身上带着一股山野少女特有的清新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火味。
我笑着接过,一饮而尽,引来周围善意的哄笑和叫好。阿朵更开心了,又飞快地给我满上,然后自己也端起一小碗,学着大人的样子,豪气地抿了一口,却被辣得直吐舌头,小脸皱成一团,惹得大家又是一阵大笑。她索性挤开旁边的人,一屁股坐在我身边的草垫上,挨得很近。她毫不认生,一边啃着烤得焦香的苞谷,一边叽叽喳喳地跟我说话,问东问西,从山外的高楼大厦,到我的“怪刀”(她看到了我放在一旁的陨石黑晶唐刀刀鞘)。她的嗓音清亮悦耳,像林间的画眉鸟。兴起时,她甚至站起身,拍着手,为我们唱起了婉转悠扬的苗家山歌。歌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带着原始的生命力,讲述着古老的传说和少女的心事。她的热情和天真,确实把我逗得前仰后合,连日来紧绷的神经在这淳朴的山寨和温暖的篝火旁,得到了难得的放松。
然而,就在这喧闹温暖的氛围中,我的目光却被火塘对面、阴影深处的一个身影牢牢吸引。那是一个极其古怪的老人。他蜷缩在一块巨大、布满青苔的岩石旁,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火光跳跃,只能勉强勾勒出他佝偻、瘦削到极致的轮廓。他穿着一身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破烂褴褛的土布衣裳,上面似乎沾满了泥垢和某种深色的、类似苔藓的东西。他稀疏花白、如同枯草般的头发杂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削的下巴和干裂的嘴唇。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在头发的缝隙间,偶尔会闪烁出两点幽深、冰冷、仿佛不属于人类的光芒,如同深潭底部的寒星,直直地投射在我……不,是投射在我随身携带的那个陨石黑晶机关盒上。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干裂的嘴唇无声地蠕动了几下,发出一种极其细微、如同砂纸摩擦枯叶般的嘶哑声音。那声音微弱得几乎被火塘的噼啪声和阿朵的歌声淹没,却异常清晰地钻入我的耳中:
“盒……盒子……那纹路……不是刻的……”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质感,“是山神的……‘骨纹’……是山的……魂……”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沿着我的脊椎窜升!山神的骨纹?山的魂?这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放在身侧的陨石黑晶机关盒。它安静地躺在那里,黝黑的外表在火光下流转着深邃内敛的光泽,表面那些繁复、神秘、如同天然生成的脉络纹路,此刻在老人的话语中,仿佛真的拥有了生命,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气息。
“老人家,您……” 我刚想开口询问,那古怪的老人却像受惊的野兽,猛地将头更深地埋进破烂的衣领和乱发中,身体向后一缩,整个人几乎完全融入了那块巨大岩石的阴影里,再也看不清轮廓,只有那两点幽冷的目光,似乎还残留了一瞬,随即彻底消失不见。
我心中惊疑不定,环顾四周,火塘边的苗人们依旧在喝酒谈笑,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阿朵唱完歌,又笑嘻嘻地坐回我身边,拿起一串烤蘑菇递给我:“阿哥,吃这个!可香了!” 她的小脸上洋溢着毫无心机的快乐。
我接过蘑菇,目光却转向坐在火塘另一侧、一位面容慈祥、戴着厚重银饰的长者——寨子里的龙长老。我压低声音,指着老人刚才消失的岩石阴影处问道:“龙长老,刚才坐在那边岩石下的老人家,是寨子里的人吗?他说的‘山神骨纹’……”
龙长老顺着我指的方向望去,花白的眉毛疑惑地皱了起来,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他仔细看了看那块地方,又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群,缓缓摇头,语气肯定:“贵客,你看错了吧?那里一直就只是一块大石头,哪有什么老人家?我们寨子里,也没有你说的那样一位老人啊。山神骨纹?那是很古老很古老的传说了,连我们这一辈的老人都很少提起了。”
没有?我心头猛地一沉!一股更深的寒意攫住了我。刚才那冰冷的目光,那砂砾般的声音,绝非幻觉!我不死心,借着添柴的机会,起身走到那块巨大的岩石旁。岩石冰冷坚硬,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湿滑的苔藓。就在我靠近时,摇曳的火光似乎无意间照亮了岩石靠内侧、被常年烟熏火燎而变得黝黑的崖壁。那崖壁上,隐约可见一些年代极其久远、线条粗犷古朴、已经模糊不清的赭红色壁画。描绘着先民狩猎、祭祀、与野兽搏斗的场景。而在壁画的一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赫然画着一个蜷缩的人形!那姿态,那隐约透出的孤寂与神秘感,竟与刚才那古怪的老人有着惊人的神似!
我站在冰冷的岩壁前,指尖拂过那模糊的赭红线条,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苍凉感顺着指尖传来。篝火的噼啪声、苗人的谈笑声仿佛都远去了,只剩下壁画上那个蜷缩的人影,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山神的骨纹……难道这陨石盒子,与这深山的魂魄,有着某种我无法理解的连接?
火塘里的火焰渐渐低矮下去,粗大的木柴化为通红的炭火,散发着持续的热量,但光亮已不如先前。夜空中繁星密布,银河清晰可见,像一条璀璨的玉带横亘在墨蓝色的天幕上,与山寨零星的灯火遥相呼应。寒意开始弥漫,带着山间特有的湿冷。人们酒足饭饱,谈笑声渐歇,陆续起身,打着哈欠,互相搀扶着,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回到各自的吊脚楼休息。空地上很快只剩下我和……靠在我腿边,不知何时已经沉沉睡去的阿朵。
她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头枕在我的大腿上,呼吸均匀而深长,长长的睫毛在火光的余烬中投下小片阴影。火光映照下,她的小脸显得格外恬静,白天里的活泼灵动此刻化作了无邪的安眠。银饰在她颈间和发髻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闪烁着微弱的光。劝酒的豪迈早已不见,此刻的她,只是一个在温暖和安全感中沉沉睡去的孩子。
龙长老是最后几个离开的。他走过来,看着熟睡的阿朵,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慈祥又带着点调侃的笑容,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对我说:“贵客,阿朵这丫头,看来是认准你喽。抱回去吧,她是你的了。” 他的语气轻松随意,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低头看着腿上这个睡得香甜、最多不过十三岁的女孩,她身上还带着青涩的稚气,穿着属于节日的盛装。她是寨子里普通人家的女儿,只是格外伶俐活泼。长老的话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心湖。我抬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长老,她还只是个孩子。这话,不合适。”
龙长老似乎有些意外我的反应,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解,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看透世事的淡然笑容。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摇摇头,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消失在吊脚楼的阴影里。
火塘彻底暗了下去,只剩下暗红的炭火在夜风中明明灭灭,发出细微的哔剥声。寒气更重了。阿朵在我腿上动了动,似乎感觉到了冷,下意识地往我怀里缩了缩,小手无意识地抓住了我的衣角。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山风吹过林梢的呜咽和远处不知名虫豸的鸣叫。我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尽量不惊醒她,将她打横抱起。她的身体很轻,带着少女特有的柔软和温热。盛装的银饰随着我的动作发出细碎而清冷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抱着她回到我借宿的那户苗家吊脚楼二楼。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只有一张铺着靛蓝土布床单的木床,一把老旧的竹躺椅,一张小木桌。空气里弥漫着杉木和干草的气息。我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她嘤咛了一声,翻了个身,依旧没有醒。看着她身上繁复沉重的银饰和层层叠叠的盛装,这样睡显然不舒服。犹豫了一下,我尽量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医护人员的专业和谨慎,解开了她颈后的银项圈搭扣,小心地取下;又解开她腰间系着的宽幅绣花腰带;最后,轻轻褪下她那标志性的、色彩斑斓的百褶短裙和绣花上衣。动作间,她温热的皮肤偶尔擦过我的指尖,带着孩子特有的细腻。整个过程,我的心跳平稳,没有任何杂念,只有一种照顾幼妹般的责任感和保护欲。很快,她身上只剩下贴身的、朴素的白色棉布肚兜和小小的、同样质地的内裤。小小的身体蜷缩在靛蓝色的土布床单上,像一只卸去了华服、回归本真的小兽。
替她盖好薄被,掖好被角。我退到房间角落那把老旧的竹躺椅上,和衣躺下。躺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窗外,是沉沉的、被繁星点亮的雷公山之夜。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但大脑却异常清醒。那个古怪老人的话,崖壁上的人影,还有怀中这个沉睡的少女……各种思绪纷至沓来。我闭上眼,试图理清这纷乱的一切。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睡眠的模糊边缘,异变陡生!
一股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毫无征兆地爆发!仿佛沉睡的火山在体内苏醒!我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血脉相连般的呼唤和共鸣!
放在床边小桌上的那个一直安静无比的陨石黑晶机关盒,此刻正散发出幽幽的、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暗紫色光芒!那光芒并非恒定,而是如同呼吸般明灭起伏,盒体表面那些神秘繁复的“骨纹”也仿佛活了过来,在光芒中流转、蠕动!盒子本身发出极其低沉、却撼动灵魂的嗡鸣,如同远古巨兽的沉睡鼻息!
紧接着,我随身携带的陨石黑晶唐刀(刀在鞘中)猛地一震!刀鞘上同样亮起幽深的紫芒,与盒子的光芒交相辉映!它似乎想要挣脱束缚,自行出鞘!与此同时,我背包深处传来异动,那柄在琵琶湖底获得、一直妥善保管的黑晶陨石弓和几支同样材质的箭矢,也仿佛受到了无形之手的牵引,隔着背包布料,透射出丝丝缕缕的紫光!
最不可思议的是!远在千里之外!我清晰地“感觉”到了!京都山田家!那把曾被我作为礼物赠予萤萤酱的、一尺长的陨石黑晶小唐刀!它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阻隔,回应着这来自深山的召唤!我能“看到”它正悬浮在萤萤酱熟睡的闺房半空中,同样流转着幽紫的光芒,微微震颤,似乎随时准备破空而来!
强烈的共鸣感如同无形的绳索,将这几件同源的陨石黑晶物品紧紧联系在一起,形成一个共振的场域。它们渴望着融合!一种源自物质最深层的本能!
我强忍着灵魂被牵扯的悸动,立刻拿起卫星电话,拨通了京都山田家的加密专线。电话几乎瞬间被接通,传来山田夫人略带紧张的声音:“莫西莫西?马桑君?”
“山田夫人,是我。萤萤酱睡了吗?”我的声音因体内的能量激荡而显得有些低沉。
“萤萤?她刚睡下不久……”山田夫人的声音充满了疑惑和担忧。
“听我说,夫人,不要紧张,不要叫醒她!”我语速加快,但尽量保持平稳,“萤萤酱房间里那把黑色的小刀,现在是不是……在发光?在动?”
电话那头传来山田夫人倒吸冷气的声音:“天哪!马桑君!你怎么知道?那刀……它飘起来了!在发光!萤萤还在睡,我……我该怎么办?”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恐。
“别碰它!离它远点!也不要叫醒萤萤酱!”我沉声命令道,同时感受着体内越来越强的吸力,“那是安全的!是我这边……在发生一些事情,它受到了感应。告诉萤萤酱,不用害怕,这只是暂时的。等事情结束,小刀会完好无损地回到她身边!相信我!”我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好……好的!马桑君,我相信你!请……请务必保证萤萤的安全!”山田夫人声音发颤,但选择了信任。
“放心。”我简短地保证,挂断了电话。就在通话结束的刹那,那股召唤的力量达到了顶峰!仿佛一个无形的漩涡在我体内、在我面前的虚空中形成!
嗡——!
一声低沉到极致、却又仿佛响彻灵魂的嗡鸣在房间内炸开!肉眼可见的空气波纹以我为中心扩散开来!
桌上的陨石黑晶机关盒紫光大盛,盒体表面繁复的“骨纹”如同活物般急速流转!它瞬间解体!化作一团流动的、深邃的紫色光流!
我腰间的陨石黑晶唐刀(连鞘)同样化作一道凌厉的紫芒,汇入光流!
背包里的陨石弓和箭矢冲破束缚,化作几道纤细却坚韧的紫光,融入其中!
而远在京都的那把陨石黑晶小唐刀,则在虚空中猛地一闪,仿佛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瞬间出现在房间内,同样化为一道流光,汇入那团越来越庞大、越来越凝练的紫色光流之中!
所有的光芒,所有的物质,都在我面前汇聚、坍缩!最终,凝聚成一颗只有拳头大小、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恐怖能量波动的、纯粹由幽暗紫光构成的“星核”!它悬浮在我面前,缓缓旋转,每一次旋转都带动着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散发出古老、浩瀚、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气息。它似乎在呼唤我,在等待我的接纳。
融合的时刻,到了!
没有犹豫,我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手,坚定地、缓缓地,握向那颗悬浮的、燃烧着幽紫光芒的“星核”!
指尖触碰到光芒的瞬间!
轰——!!!
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我的手掌,沿着手臂的每一条神经、每一根血管、每一块骨骼,以超越光速的狂暴姿态,疯狂地冲入我的大脑和四肢百骸!那不是简单的肉体疼痛,而是源自每一个细胞、每一段基因的撕裂、粉碎、重组、再生的极致痛苦!仿佛整个身体被投入了宇宙大爆炸的核心,被最狂暴的能量反复撕扯、煅烧、捶打!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低吼从我紧咬的牙关中迸出!额头上、脖子上、手臂上的青筋如同虬龙般根根暴凸!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全身的衣物!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每一块肌肉都在痉挛!竹躺椅发出不堪重负的、濒临散架的呻吟!
痛!深入骨髓!痛彻灵魂!
仿佛有无形的巨锤在反复捶打我的四肢百骸!又像有无数的利刃在切割我的神经末梢!更可怕的是,那股狂暴的能量洪流在体内横冲直撞,似乎在强行改造着什么!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碎裂声,又瞬间被更强大的能量修复、重塑!肌肉纤维被撕裂,又在剧痛中变得更加坚韧!血液仿佛在沸腾、蒸发,又被新生的、蕴含着紫色星芒的液体替代!
视野被一片刺目的紫光淹没!耳边是能量激荡的轰鸣和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意识在剧痛的海洋中沉浮,随时可能彻底崩溃!
坚持住!马桑!
一个声音在灵魂深处呐喊!是无数次在手术台上面对绝境时的冷静!是在慕尼黑48小时黑暗手术中磨练出的钢铁意志!是深入骨髓的不羁与冒险精神在绝境中的爆发!
我死死地咬紧牙关,牙龈甚至渗出了血丝!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用以对抗那无垠剧痛的刺激!身体如同狂风巨浪中的礁石,承受着最猛烈的冲击,却凭借着非人的意志力,强行维持着坐姿,没有倒下!没有昏厥!
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就在我感觉灵魂都要被这无边的痛苦彻底磨灭、意识即将沉入永恒的黑暗之时,一股全新的、难以言喻的力量感,如同破茧的蝴蝶,开始从剧痛的废墟中悄然滋生!
那狂暴的能量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和稳定的通道,不再是无序的破坏,而是开始有规律地融入我的血肉、骨骼、神经,甚至灵魂!一种前所未有的、与手中“星核”紧密相连、如臂使指的感觉油然而生!
嗡……
旋转的紫色“星核”光芒渐渐内敛,不再那么刺眼。它开始缓缓下沉,最终,如同归巢的倦鸟,完全没入了我右手紧握的拳头之中!一股温润而磅礴的力量瞬间充盈全身,取代了那毁天灭地的剧痛!仿佛干涸的大地被甘霖滋润,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光芒彻底散去。
房间恢复了昏暗,只有窗外透进的微弱星光。
我摊开手掌。
掌心空空如也。那颗恐怖的“星核”消失了。
但我的右手食指上,多了一枚戒指。它通体黝黑,材质非金非石,正是那颗“星核”最终凝固的形态。它表面不再有繁复的“骨纹”,而是光滑内敛,深邃得如同微缩的黑洞,只在最核心处,有一点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紫色星芒在缓缓流转。一种血肉相连、如臂使指的感觉无比清晰地传来。我心念微动,那枚戒指竟如同水银般融化,悄无声息地渗入了我右手中指的指骨之中,皮肤瞬间恢复如初,完全看不出任何痕迹!仿佛它从未出现过!
紧接着,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我心念再次一动!
嗡!
一声微不可察的轻鸣。
那柄陨石黑晶唐刀凭空出现在我手中!刀身依旧是深邃的黑晶质感,但握在手中,感觉完全不同了!它仿佛成了我肢体的延伸,意念所至,刀锋所指!更神奇的是,随着我的心念流转,这柄原本三尺多长的唐刀,刀身竟然如同活物般开始收缩!光芒流转间,它迅速缩短变形,最终化为一柄仅一尺多长、通体黝黑、线条更加紧凑凌厉的短唐刀!锋芒内敛,却更显致命!
不仅如此!我清晰地感知到,那陨石黑晶机关盒、那弓和箭,都并非消失,而是如同那枚指环一样,以一种无法理解的形态,存在于我的“体内”,或者说,存在于那枚融入指骨的戒指所连接的神秘空间之中!只要我想,它们随时可以具现化出来!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月光下,我抬起手臂,看着自己的皮肤。意念微动,皮肤表面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我能感觉到,一层极其细微、坚韧到难以想象的能量场覆盖其上。我拿起桌上削水果的小刀,犹豫了一下,对着自己的小臂,用力划下!
没有想象中的刺痛!刀刃仿佛划过了一层无形的、坚韧无比的皮革!只在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极其浅淡、几乎瞬间就消失不见的白痕!防御力!强大的物理防御力!
我又试着用刀尖在指尖刺了一下,一丝细微的痛感传来,一滴血珠渗出。然而,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速度,那细微的伤口周围的细胞开始活跃、蠕动,伤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愈合、结痂、脱落!短短十几秒,皮肤恢复如初,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超强的自愈能力!
我站在窗前,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和掌控感。痛苦是通往力量的阶梯,这一次,我似乎推开了一扇通往未知领域的大门。窗外,雷公山的轮廓在星月下沉默着,仿佛守护着亘古的秘密。那个关于“山神骨纹”的谜题,似乎有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开端,却引向了更加深邃的未知。
清晨,清脆婉转的鸟鸣唤醒了沉睡的山寨。阳光透过木窗的缝隙,洒下道道光柱,光柱里细小的尘埃飞舞。我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阿朵那双乌溜溜、清澈见底的大眼睛。她就坐在床边的小竹凳上,双手托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身上已经褪去了昨晚繁复的苗家盛装,只穿着那件朴素的白色棉布小肚兜和同样质地的内裤,露出纤细的胳膊和笔直的小腿。晨光勾勒着她尚未完全长开的、带着青涩曲线的轮廓。
看到我醒来,她的小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露出两颗俏皮的虎牙:“阿哥,你醒啦!饿了吧?我煮了苞谷粥,还蒸了红薯!”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山泉般的活力,仿佛昨夜那惊心动魄的一切从未发生。她站起身,像只快乐的小鹿,跑到小木桌旁,端起一个粗陶碗,里面是冒着热气的、金黄色的苞谷粥,还有几个烤得表皮微焦、散发着香甜气息的红薯。
我坐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融合后的身体,昨夜那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只是一场噩梦,此刻只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通透感和力量感在四肢百骸流淌。我接过碗,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谢谢阿朵。” 我笑了笑,拿起一个红薯,剥开焦皮,露出里面金黄的瓤,香甜软糯。阿朵就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双手捧着自己的小碗,一边小口喝着粥,一边依旧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我,眼神里有好奇,有依赖,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和期待。
吃完简单的早餐,我收拾好东西,背上行囊。阿朵默默地跟在我身后,像一条安静的小尾巴。我发动了停在寨口的越野吉普,引擎的轰鸣打破了山寨清晨的宁静。阿朵很自然地拉开副驾驶的门,爬了上来,坐好,系上安全带(虽然她似乎不太习惯),依旧不说话,只是睁大眼睛看着窗外。
“阿朵,”我一边熟练地操控方向盘,让车子沿着崎岖的山路下行,一边开口,“我要去找一座山。一座……很特别的山。它的样子,应该和我那个盒子上的一些纹路很像。” 我指了指放在后座的行囊。陨石黑晶机关盒虽然已经融入我体内,但它的纹路早已刻印在我脑海深处。
阿朵转过头,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阿哥的盒子?很漂亮的盒子!山……像盒子的山?” 她努力地想象着,小眉头微微蹙起。
车子在莽莽苍苍的群山中穿行。我依据脑海中烙印下的陨石机关盒上最核心、最独特的几道如同山脉脊线般的“骨纹”走向,结合卫星地图和地质资料,不断调整着方向。阿朵很安静,只是偶尔指着窗外飞过的鸟儿或者一丛开得正艳的野花,发出小小的惊呼。
终于,在穿过一片茂密的原始竹林后,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奇峰突兀地矗立在群山环抱之中!它的轮廓、主峰的形态、几道延伸的山脊走向……竟与我脑海中陨石盒上的核心“骨纹”有着惊人的、近乎完美的契合!仿佛那盒子上的纹路,就是这座山的微缩地图!一股强烈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感再次传来,比昨夜在寨子里更加强烈!仿佛这座沉默的山峰,在无声地召唤着我!
“就是这里了。”我停下车,熄了火。推开车门,山间清冽的空气夹杂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扑面而来。眼前的山峰异常陡峭,近乎垂直的崖壁上怪石嶙峋,覆盖着厚厚的植被和湿滑的苔藓,看不到明显的路径。
我转过身,看着副驾驶上正扒着车窗、好奇张望的阿朵:“阿朵,你在车里等我。我要上去看看。” 我的语气温和但不容置疑。
“上去?”阿朵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几乎无法攀爬的绝壁,“阿哥,那么高!危险!”
“没事,相信我。”我揉了揉她的头发,手感柔软,“待在车里,锁好门,不要乱跑。我很快就回来。” 我从后座拿出专业的攀岩安全带、主锁、快挂、镁粉袋,还有一双轻便耐磨的攀岩鞋,迅速穿戴好。
阿朵看着我熟练的动作和专业的装备,小脸上的担忧稍微褪去了一些,但还是紧紧抓着车门:“那……阿哥你要小心!快点回来!”
“嗯。”我点点头,锁好车门,转身面向那座沉默的奇峰。深吸一口气,体内那股新生的力量感悄然涌动,赋予我前所未有的敏锐感知和身体掌控力。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锁定了崖壁上几个看似不可能的微小凸起和裂缝。那是常人难以察觉的、属于山的“骨缝”!
没有使用绳索(此时此地,固定点难寻且耗时),我选择了最纯粹、最直接、也最危险的徒手攀岩(Free Solo)!脚尖精准地踩在湿滑的苔藓下隐藏的微小棱角上,手指如同钢钎般抠入冰冷的岩石缝隙,核心力量爆发,身体如同灵猿般轻盈而稳定地向上腾挪!每一次发力都恰到好处,每一次落脚都精准无误!山风在耳边呼啸,脚下的高度令人眩晕,但我心中一片澄澈,只有对山体脉络的感知和对自身力量的绝对掌控。融合后的身体,赋予了我在垂直绝壁上如履平地的可能!
越往上攀,空气中那股奇异的、与陨石黑晶同源的共鸣感就越发强烈。终于,在接近峰顶下方约三十米处,一片被茂密藤蔓完全覆盖的崖壁前,我停了下来。那股召唤感,就从这厚厚的绿色屏障之后传来!
我拨开湿漉漉、纠缠在一起的粗壮藤蔓,一股阴冷、带着浓重水汽和古老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出现在眼前!洞口边缘的岩石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仿佛被高温瞬间熔融后又凝固的琉璃质光泽,与周围普通的石灰岩截然不同!
没有丝毫犹豫,我矮身钻了进去。洞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融合后提升的感知力在此刻发挥了作用。我的眼睛迅速适应了黑暗,甚至能隐约捕捉到洞壁上微弱的光线反射。更奇妙的是,融入指骨的陨石黑晶戒指(或者说,是它连接的那个神秘空间)本身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但足以为我照亮脚下方寸之地的柔和紫芒。
溶洞内部比想象中要深,通道曲折向下。空气阴冷潮湿,洞壁上凝结着冰冷的水珠,滴答滴答地落下,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脚下是湿滑的岩石和厚厚的淤泥。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大厅呈现在眼前!洞顶高不见顶,无数奇形怪状、闪烁着微弱磷光的钟乳石如同巨兽的獠牙般倒垂下来。地面相对平整,中心位置,是一个直径约十米的、由天然水晶簇围拢而成的圆形平台!平台中心,静静地悬浮着一块拳头大小、通体黝黑、表面布满天然玄奥纹路的石头!它散发出的气息,与我体内的陨石黑晶之力同源同质,但更加原始、更加磅礴!仿佛是一切的源头!
这里,就是最终的目的地!融合的源头!
无需任何仪式引导,当我踏上那水晶平台,靠近那块悬浮的源石时,体内的陨石黑晶之力瞬间被彻底引燃!
嗡——!
源石爆发出比昨夜在苗寨房间内强烈百倍的幽暗紫光!整个溶洞大厅瞬间被这深邃神秘的光芒充满!无数倒垂的钟乳石在紫光映照下,折射出梦幻迷离的光晕,如同置身于星海深处!
我右手中指上,那枚隐入指骨的戒指印记骤然变得滚烫!紫芒透体而出!与源石的光芒激烈地交汇、碰撞、融合!一股远比昨夜更加精纯、更加浩瀚、更加接近本源的能量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顺着那紫光连接的通道,狂暴地冲入我的体内!
“呃——!” 尽管已经经历过一次,但这股源自本源的、更加强大的力量所带来的冲击和改造的痛苦,依旧让我瞬间单膝跪地!额头重重地磕在水晶平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每一寸肌肉、骨骼、神经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仿佛整个身体被投入了恒星的核心进行锻造!皮肤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紫色光纹,血液在血管中奔流咆哮,发出低沉的轰鸣!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剧烈翻腾,几乎要被这纯粹的力量洪流彻底冲垮!
坚持!马桑!这力量是你应得的!是你通往未来的基石!
求生的本能、探索未知的渴望、以及对力量的掌控欲,在灵魂深处爆发出最强的呐喊!我死死地咬紧牙关,牙龈再次崩裂出血,混合着汗水滴落在冰冷的水晶地面上。双手死死抓住平台边缘凸起的晶簇,坚硬的晶石被硬生生捏出裂痕!凭借着非人的意志力,我强行引导着这股狂暴的能量,按照体内已经初步构建的路径运转、吸收、炼化!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每一秒都是地狱般的煎熬,也是新生的淬炼。不知过了多久,当那源自源石的、最核心的一缕本源紫气彻底融入我指骨的戒指印记时,整个溶洞大厅的光芒骤然内敛!
悬浮的源石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溶洞内恢复了绝对的黑暗和死寂,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
剧痛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到极致的强大感和与脚下这片大地、与头顶这片星空、甚至与某种更宏大存在隐隐相连的玄妙感!我的皮肤变得更加坚韧,自愈能力似乎也提升到了新的层次。更重要的是,我对陨石黑晶之力的理解和掌控,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那枚隐入指骨的戒指,此刻仿佛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一个连接着神秘源力的枢纽。
然而,就在融合完成的瞬间,整个溶洞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头顶的钟乳石发出令人心悸的断裂声,碎石簌簌落下!脚下的水晶平台也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山体在排斥!在闭合!这个因源石存在而维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空间,正在崩塌!
必须立刻离开!
我猛地抬头,目光穿透黑暗,锁定了溶洞穹顶最高处!那里,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被岩石完全遮蔽的天然裂缝,隐约透进一丝外界的天光!
没有丝毫犹豫!我心念急转!
嗡!
那柄陨石黑晶短唐刀瞬间出现在我手中!同时,一套折叠得极其紧凑、但功能完备的专业翼装飞行服,也凭空出现在我身边!正是存放在陨石机关盒空间中的装备!
我以最快的速度穿上翼装,扣好所有安全锁扣!动作快如闪电!同时,体内新生的力量疯狂涌动,灌注双腿!
“喝!”一声低吼!
我猛地蹬地!脚下的水晶平台轰然碎裂!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借助这强大的反冲力和体内奔涌的力量,以近乎垂直的角度,向着穹顶那道透光的裂缝激射而去!速度之快,在身后留下一道残影!
手中的陨石黑晶短唐刀爆发出凌厉的紫芒!刀锋所指,前方阻挡的岩石如同热刀切黄油般无声地融化、分开!为我开辟出一条笔直的通道!
轰隆隆——!
身后,溶洞崩塌的巨响如同雷鸣!巨大的岩石轰然砸落,烟尘弥漫!
就在我即将撞上那道裂缝的瞬间,刀锋划过的岩石彻底分开!一道刺目的天光骤然涌入!
呼——!
强劲的山风瞬间灌满翼装!我如同一只挣脱牢笼的巨鸟,借着上升的气流和俯冲的惯性,猛地冲出了即将彻底闭合的溶洞!冲入了雷公山清晨辽阔的天空!
蓝天!白云!脚下是急速缩小的、墨绿色的群山!自由的气息扑面而来!我调整着翼装的姿态,感受着风在翼膜间鼓荡的力量,如同真正的鸟儿般在空中滑翔、盘旋。回头望去,那座刚刚钻出的山峰顶部,那道细微的裂缝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只剩下坚实的、仿佛亘古未变的岩石。那个神秘的溶洞,连同那颗源石,永远地消失在了大山的腹地,再无踪迹可寻。
翼装带着我平稳地滑向山脚。远远地,看到了停在竹林边的吉普车,和车旁那个焦急张望的、小小的身影——阿朵。
平稳地降落在离吉普车不远的一片相对平坦的草地上,我迅速脱下翼装,将其收回戒指空间。阿朵像只受惊的小鹿,飞快地跑了过来,大眼睛里满是后怕和惊喜:“阿哥!阿哥!你吓死我了!刚才山那边好大的响声!我以为……我以为……” 她的小手紧紧抓住我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
“没事了,阿朵。”我拍了拍她的头,安抚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回程的路上,阿朵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惊吓和此刻的安心之中,变得比来时更加沉默。她蜷缩在副驾驶座上,抱着膝盖,大眼睛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小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落寞。
车子驶过一片开满野花的山坡时,她忽然低声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阿哥……寨子离城里太远了……没有路通班车……我……我下学期,就不能去镇上的中学念书了……” 她转过头,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带着深深的无助和委屈,“阿爸阿妈说……念书没用……不如在家帮忙……”
我的心微微一沉。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对知识和外面世界的渴望之光,我想起了昨夜长老的话,想起了她趴在我腿上安睡的信任。
“阿朵,”我放慢车速,语气认真地问,“你想继续上学吗?想学更多的知识,看看更大的世界吗?”
阿朵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小脸上瞬间迸发出惊人的光亮!她用力地、拼命地点着头,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坚定:“想!阿哥!我想!我想像阿哥一样,懂好多好多东西!”
看着她眼中那份纯粹的渴望和决心,一个决定在心中形成。
回到寨子,我直接找到了龙长老。长老似乎早已预料到我的到来,坐在自家吊脚楼的火塘边,慢悠悠地抽着水烟筒,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深邃。
“贵客回来了?找到你要找的山了?”他吐出一口烟圈,语气平淡。
“找到了。”我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长老,关于阿朵……您昨晚说的话,我考虑过了。”
长老浑浊的眼睛抬起来,看着我,带着洞悉世事的了然:“哦?想通了?”
“既然您说,阿朵心系于我,不会再嫁别人。”我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那么,她的一切,是否应该由我来安排?包括她的未来?”
长老磕了磕烟灰,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按我们寨子最老的规矩,是这样。你是她认定的‘主’,她的命途,你说了算。”
“好。”我站起身,“那请长老带路,我要见见阿朵的父母。”
在龙长老的陪同下,我来到了寨子边缘一座相对简陋的吊脚楼。阿朵的父母是典型的苗家山民,皮肤黝黑粗糙,手掌布满老茧,眼神里带着山里人特有的朴实和一丝面对“贵客”的局促不安。屋内的陈设简单得近乎清贫。
我没有任何寒暄,直接表明了来意,并将一个厚厚的、装着足够阿朵在县城最好的寄宿制中学就读一年学费和生活费的信封,放在了他们面前的小木桌上。钞票的数量显然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两人看着那信封,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这些钱,是给阿朵读书用的。”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简陋的木屋里,“让她去县城,读最好的中学。学费、住宿费、书本费、生活费,都在里面,足够一年。以后每年的费用,我会按时寄来。” 我看着阿朵父母震惊中带着犹豫和茫然的脸,语气加重,“知识改变命运。阿朵很聪明,她应该读书,应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而不是一辈子困在这深山里。这是她的机会,也是你们的希望。”
我又转向龙长老,语气带着郑重的托付:“长老,阿朵去县城读书的事情,就麻烦您费心安排,联系学校,办理手续,确保她能顺利入学。阿朵还小,在外面需要有人照应,您德高望重,在县城想必也有认识的人,烦请您多关照。”
龙长老看着桌上的钱,又看看我,再看看阿朵父母,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和郑重的点头:“贵客放心,阿朵是我们寨子的娃,更是你托付的人。这事,老头子我亲自去办,保证让她安安稳稳地去读书!”
阿朵站在门口,小手紧紧抓着门框,听着屋里的话,大眼睛里早已蓄满了泪水。当听到长老的保证时,那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但她的嘴角,却高高地扬起,绽放出一个混合着喜悦、感激和无限憧憬的笑容!那笑容,比山间的阳光还要明媚!
当晚,我依旧住在借宿的吊脚楼里。经历了一天的惊心动魄和长途奔波,疲惫感终于涌了上来。我躺在竹躺椅上,望着窗外墨蓝色的星空,听着山林间夜虫的合鸣,正准备沉入梦乡。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小小的身影,像只灵活的猫儿,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反手关好了门。是阿朵。她依旧只穿着那件小小的白色肚兜和同样质地的内裤,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纤细的身上,勾勒出青涩的轮廓。
她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到躺椅边,然后像一只寻求温暖的小兽,轻轻一扑,就趴到了我的怀里。小小的身体带着夜风的微凉和少女特有的温热,微微颤抖着。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昨夜照顾她时的平静心态,在此刻她主动的依偎下,荡然无存!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对她遭遇的怜惜,有对她信任的感动,也有对这种过分亲昵的无所适从。
她的小脑袋埋在我的颈窝里,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皮肤。她的小手紧紧抓住我的衣襟,仿佛抓住了生命中唯一的浮木。
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和无声的依赖,我僵硬的身体最终还是缓缓放松下来。犹豫了一下,我伸出手臂,轻轻地、带着一种兄长般的呵护,将她单薄的身体搂在了怀里。这个动作,仿佛给了她莫大的安慰,她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柔软下来。
“阿哥……” 她在我怀里闷闷地叫了一声,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去读书……”
“不用谢,阿朵。”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这是你自己争取来的。你值得更好的未来。”
这一夜,我们聊了很多。在寂静的苗寨夜晚,在星光的见证下。我给她讲我在世界各地行医的见闻,讲协和的高楼,讲东京的繁华,讲沙漠里的星空。她依偎在我怀里,安静地听着,大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向往的光芒。她也断断续续地告诉我,寨子里很多女孩子像她一样,因为路途遥远、家境困难、或者家里重男轻女的观念,早早地就辍学了。那种看着伙伴们背着书包下山,自己却只能留在寨子里做家务、干农活的失落和无奈。
“阿哥,”她抬起头,黑暗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我答应你!我一定好好读书!考上最好的大学!我要学医!像阿哥一样,去救好多好多人!”
她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坚定和力量。我看着她眼中燃烧的火焰,心中欣慰:“好,我答应你,只要你想学,阿哥一定供你,直到你完成学业,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离别终究来临。清晨,山寨笼罩在薄薄的晨雾中。我将收拾好的行囊放进吉普车后备箱。阿朵一直跟在我身后,小脸绷得紧紧的,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当我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时,她终于忍不住了。像一颗小炮弹一样冲过来,猛地扑进我怀里,双手死死地搂住我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我的肩头。她的哭声里充满了不舍、依赖和对未知未来的恐惧。
“阿哥!不要走!阿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小的身体在我怀里剧烈地颤抖。
我的心也被这哭声揪紧了。我蹲下身,将她小小的身体整个抱起来,让她坐在我的臂弯里,像抱着一个易碎的珍宝。我轻轻拍着她的背,用最柔和的语气安抚:“阿朵乖,不哭了。阿哥不是不要你,阿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要去很远的地方救人。就像你以后也要去救人一样。”
我拿出纸笔,写下了一个加密的联系方式(一个只有她能拨通的卫星电话转接号)和一个安全的邮寄地址,塞进她的小手里:“拿着这个。想阿哥了,或者遇到任何困难,就打这个电话,或者写信到这个地址。阿哥一定会收到!阿哥答应你,每年都会回来看你,检查你的功课,好不好?”
听到“每年回来”的承诺,阿朵的哭声才慢慢变成了抽噎。她紧紧攥着那张纸条,如同攥着救命稻草,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我,一字一句,带着孩子气的执拗和令人心惊的决绝:“阿哥……你说话要算数!每年都要回来!不然……不然阿朵就……就去死!”
这稚嫩却狠绝的话语,像一根针扎进我心里。我看着她眼中那份近乎偏执的依赖和恐惧,心中五味杂陈。我收紧了手臂,将她抱得更紧,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和郑重:“阿朵,听着。既然长老说你是我的,那你就是我的责任,我的牵挂。记住,你是我的阿朵,所以,不许跟别人,更不许说‘死’这种傻话!”
我顿了顿,看着她懵懂又认真的小脸,继续道:“还有,阿哥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每年都会回来!但是,阿朵也要答应阿哥一件事——” 我伸出小拇指,“我们拉钩!”
阿朵抽噎着,伸出冰凉的小拇指,勾住我的手指。
“阿哥答应你,每年回来看你。你呢,要答应阿哥,好好读书,考上大学!阿哥可不喜欢笨丫头!” 我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等你考上大学,考上阿哥的学校,跟阿哥一样学医的时候,我们的事情……再说,好不好?”
阿朵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了一个无比清晰的目标!她用力地点头,小脸上的悲伤被一种坚定的光芒取代:“嗯!阿朵答应阿哥!阿朵一定考上阿哥的学校!跟阿哥一样学医!阿朵要成为阿哥那样厉害的医生!”
“好!一言为定!” 我用力勾了勾她的小拇指。
最终,在龙长老和寨民们的目送下,在阿朵强忍着泪水、用力挥舞的小手中,我发动了吉普车,缓缓驶离了这座深藏在雷公山腹地、给予我力量也留下牵挂的苗寨。后视镜里,阿朵小小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山路的拐角处。
车子驶离雷公山区域,进入相对平缓的公路。手机信号恢复。刚连上网络,一个来自京都的加密视频通话请求就跳了出来。接通,屏幕上立刻出现了萤萤酱那张粉雕玉琢、充满惊喜的小脸,背景是她熟悉的、摆满毛绒玩具的闺房。
“马马酱!马马酱!” 萤萤酱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奶声奶气地喊着,“你看!你看!小刀刀回来啦!它自己飞回来啦!就躺在我的枕头边上!亮晶晶的,好漂亮!” 她把镜头对准了枕头边,那柄陨石黑晶小唐刀正静静地躺在那里,黝黑的刀身流转着内敛的幽光,仿佛从未离开过。
看着萤萤酱天真无邪的快乐脸庞,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也带着一丝只有我自己才明白的奇异感觉。“嗯,萤萤酱真棒!小刀刀知道萤萤酱想它了,所以就飞回来陪你了。” 我微笑着回应。
“嗯嗯!”萤萤酱用力点头,大眼睛笑成了月牙儿,“萤萤最喜欢小刀刀了!也最喜欢马马酱!”
挂断电话,我嘴角的笑意更深,但眼神却变得深邃。通过这柄与我本源相连的小唐刀,只要我愿意,我能清晰地“感知”到它周围的环境,甚至能隐约“看到”萤萤酱在她安全空间内活动的小小身影。这并非窥探,而是一种源自血脉的守护连接。我默默地在心中承诺:萤萤,只要这柄刀在你身边,马马酱就能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知道,第一时间守护你。
航班降落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时,已是华灯初上。这座东方魔都的夜晚,璀璨得令人目眩神迷。陆家嘴的摩天大楼群如同巨大的、插满光剑的水晶碑林,倒映在黄浦江幽暗的江面上,流光溢彩,纸醉金迷。我入住外滩边最顶级的酒店——上海中心大厦J酒店的总统套房。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脚下是川流不息的车河和灯火辉煌的城市画卷,繁华喧嚣扑面而来,与雷公山的静谧深邃形成了两个极端的世界。
时间只有三天。
目标明确:资产重整,为未来的商业帝国和即将深入险境的行动,储备更灵活、更强大的资本力量。
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我如同一台高效精准的金融机器,在云端套房和上海最顶级的私人会所之间高速运转。苏婉作为我最信任的管家和影子助手,早已提前抵达,为我筛选、准备了海量的项目资料和潜在交易对象的信息。
三天,三场精心安排却又高效到极致的会面。
第一场:出手整合后的优质资产包。这是我在金融危机后低价吸纳、经过数年精心整合改造的几块“璞玉”——一家位于长三角、拥有核心专利的生物医药研发平台;一个布局全国冷链物流节点的智能仓储网络;以及一个拥有稀缺牌照和稳定现金流的跨境支付金融科技公司。买家是实力雄厚的某央企投资平台和两家国际顶尖PE。谈判桌上,没有冗长的寒暄和试探。我凭借对项目价值和发展潜力的精准把控,以及手中掌握的关键数据和不可替代性,牢牢掌控着谈判节奏。对方开出的价格不菲,但我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一家PE代表眼中一闪而过的志在必得。最终,在苏婉适时递上的一份第三方权威机构出具的、远超预期的增长潜力评估报告后,我报出了一个令对方微微吸气、但又在咬牙承受范围内的“惊喜价”。溢价超过30%!三方在一天内敲定框架协议,细节由专业团队跟进。优质资产成功套现,巨额资金迅速回流。
第二场:狩猎有潜力的“小微”。目标锁定在几家因创始人理念超前但资金链濒临断裂、或因技术门槛高而未被主流资本看好的“小而美”项目。一家专注于AI辅助新药筛选的初创实验室,创始人是个痴迷技术、不善言辞的海归博士;一家致力于可降解医用植入材料研发的微型公司,产品已通过动物实验,却苦于无钱推进临床;还有一家拥有独特算法、能精准模拟流行病传播路径的年轻数据团队。与这些怀揣梦想却步履维艰的创业者会面,氛围截然不同。我扮演的不是高高在上的金主,而是懂行的战略伙伴。我直接点出他们技术的核心价值、市场痛点和当前困境,同时展现出强大的资源整合能力和对长线价值的耐心。没有苛刻的对赌,没有繁琐的尽调拖延(苏婉的团队早已完成),只有基于共同愿景的、简洁明了的注资协议和资源支持承诺。以相对较低的成本,我将这些蕴含巨大潜力的“种子”收入囊中,纳入未来商业版图的创新孵化器。
第三场:鲸吞“劣质”项目。目标是一家因管理混乱、债务缠身而濒临破产的地方性民营医院集团。资产质量参差不齐,但核心优势在于其覆盖了几个下沉市场的医疗牌照和现成的医疗网络骨架。买家寥寥,债权人急于脱手。我通过特殊渠道,以近乎“白菜价”的全资收购了其所有债权和核心医疗资产。收购完成后,立刻启动雷霆手段:剥离不良资产和冗余人员(给予合理补偿),引入“蜘蛛”医疗信息系统的精简版进行数字化改造,派驻由我远程指导的、精于成本控制和流程优化的管理小组,并与当地政府洽谈,将其定位为承接分级诊疗和公共卫生服务的基层枢纽。一个沉重的包袱,在精准的手术刀下,被迅速改造、赋能,成为扎根基层、潜力可期的医疗节点。改造费用不菲,但长远价值巨大。
三天!七十二小时!如同在金融战场上打了一场漂亮的闪电歼灭战!出手果断,目标精准,节奏迅猛!当第三天傍晚,我疲惫却精神奕奕地回到J酒店套房,看着苏婉递上的、初步汇总的惊人资金流入和优质资产清单时,窗外,黄浦江两岸的霓虹灯如同胜利的焰火般璀璨夺目。资本的力量,已被重新梳理、凝聚,化为我手中更锋利的武器。
手机屏幕适时地亮起,一条加密信息跳出:【CA1851,浦东T2-首都T3,明早08:15。车辆安排:黑色迈巴赫,车牌[虚拟车牌号],司机老陈,6:30酒店大堂等候。】
几乎是同时,苏婉的内线电话也响起,她拿起听筒,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简洁:“先生,接机信息已确认。北京天气晴,气温28-35度。明晚国贸公寓,林倩小姐、林老、周校长等七位已确认出席您的践行晚宴。菜单按您的要求,以本帮菜和京帮菜融合为主,东星斑已空运到位。”
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不夜城。黄浦江上游轮穿梭,灯火如龙。繁华的灯火如同流动的黄金,映照着这座不夜城的野心与欲望。短暂的贵州之行,神秘的陨石融合,苗寨少女的牵挂,上海滩的资本搏杀……如同一幅幅浓墨重彩的画面在脑海中飞速掠过。而北京,那座熟悉的城市,林倩锐利的目光、林老狡黠的笑容、周校长的沉稳嘱托,还有那场汇聚了“七剑”的践行宴,正在灯火辉煌的国贸顶层等待着我的归来。新的征程,新的风暴,新的未知,都将在那座城市,再次拉开序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中指——那里,皮肤光滑如初,唯有我能感受到,一枚连接着浩瀚星辰与无尽力量的指环,已悄然隐入骨血,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