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
那只沾了一点灰渍的云血巨指,如同从亘古凝固到今天的洪荒化石,就那样悬停在林动脊背上方不足三丈的虚空里。它指尖点中之处,浓郁的如同干涸血浆的色泽里,那枚米粒大小的灰色石斑……晕染、凝固。没有爆发力量,没有扩散侵蚀,就那么极其诡异地定着,如同给灭世神祇的指尖……点了一小滴顽固的泥浆。
云血巨指周围的粘稠血云,甚至整个下沉停滞的天地时空,都在这点石斑印记出现的刹那,彻底陷入绝对的死寂!光线凝固,尘埃定格,风息湮灭,只有一种冻结万物的“死寂”成为唯一真实的存在。连意识……都在这凝固中近乎消泯。
这冻结是绝对的。但也仅仅……只存在于云血巨指周围不足十丈的绝对领域之内。
噗!嗤——!
一声细微的、仿佛热油滴入冰水的轻响,在凝固领域外壁的边缘悄然响起。
是那根刚刚刺穿大地、重顿真血、迸发石化脉冲强行玷染了灭世一指的玉骨槊!
它扭曲槊锋的末端一点寒芒兀自轻微震颤,尚未停歇!灰纹、金红煞纹、暗红魔痕在其本体上疯狂地交缠、吞噬、挣扎,正经历着被寂灭雷力与地脉龙炁双重洗礼后的……蜕变!槊身核心处的灰质胎膜混沌光芒明灭不定,如同呼吸般收缩扩张!
就在这点混沌光芒于槊锋震荡达至峰值的刹那——
嗡!
一点细微到极致、却凝练纯粹得如同淬火星尘的白金色光芒,毫无征兆地从玉骨槊槊尖震荡的中心点……无声地激射而出!
目标!
并非凝固的巨指!
而是……凝固领域中……趴伏在地、深陷土坑、后背塌陷血肉蠕动着包裹玉骨槊根部的……
林动!
这白金星尘没有实体,更像一道由无数玄奥符文压缩汇聚的意念流光!它无视那凝固的时空领域壁障,如同游鱼穿过无物不凝的冰面,精准地没入了林动塌陷后背深处、那如同粘稠胚胎般包裹着玉骨槊根基的……血肉混沌漩涡之中!
如同冰冷的火星落入滚热的油膏!
沉寂。
绝对的沉寂中,时间仿佛失去了流速的概念。
但在那塌陷血肉深处,被那点白金星尘点亮的、剧烈翻腾的混沌漩涡核心……
某种沉睡的、源于口水混沌印记最深处的……“本能”……
被强行唤醒了!
这不是清醒的意志!是深藏于这具躯体每一个细胞烙印中的、一种被多次激发后形成的……应激性“道痕”!
一种源自“舔伤口、流口水、钻被窝”混合出的混沌原始编码!
土!遁!石!指!融!
这道痕无声激活!
轰!!
林动整个塌陷的后背那方寸血肉混沌漩涡,骤然爆发出无法视物的灼目白光!光芒纯粹,并不炽烈,如同无数压缩了亿万次的微弱石屑同时被点燃!一股沉重粘稠、仿佛能拖拽万物沉沦于大地的吸摄巨力从塌陷处爆炸般扩散开!
这股力量瞬间覆盖了他整个身躯!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林动趴伏在地的身体,连同那根深深刺入大地龙脉的玉骨槊根基部分,乃至他身下被压塌数尺深的整个坑洞区域……
竟在这白光笼罩与粘稠吸力爆发的瞬间……
开始了——融!化!
不是火焰炙烤的熔化,更像坚固的岩石被投入强酸!血肉皮肤、暗鳞皮甲、甚至那塌陷处如同破布口袋般包裹玉骨槊的筋膜组织……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灰白化!
一种沉重、死寂、毫无生机的……石化!
石化蔓延的源头,并非始于皮肤!而是从内部!从塌陷深处那粘稠的血肉混沌漩涡核心起始!自内向外!疯狂扩散!
眨眼之间!林动后背塌陷位置的白光已经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粘稠蠕动凝固后形成的、类似凝固蜡油堆砌的灰白石胎包块!这石包沿着他蜷缩的四肢、埋入泥土的身躯迅速蔓延!皮肤在石化,筋骨在固化,血肉在沉淀!
嗡——!
就在这石化蔓延至全身、眼看即将彻底凝固成一座跪趴人形石像的瞬间!
异变再起!
那根刺入大地、槊尖还在嗡嗡震颤的玉骨槊!
其槊柄末端、那镶嵌着无数细小石化符箓印记的粗犷骨刺重尾部位——所有符箓印记同时爆发出刺眼欲盲的惨白强光!
不是毁灭!是……指引!
仿佛响应着石胎深处的混沌召唤!重尾之光爆发的刹那——
轰隆!
林动身下那片早已龟裂下沉又被龙炁滋养过的坚硬地面……
毫无征兆地——塌陷!
如同沙漠骤然遇到了吞噬一切的流沙漩涡!一个直径丈许、深不见底的漆黑洞口凭空出现!洞口边缘石质光滑如刀切,形成一股急速向内螺旋坍缩的力场!洞口内部传出无声的引力!
刚刚石化了大半躯干的林动,连同那根深深刺入地脉的玉骨槊,瞬间被这股突兀爆发的螺旋地吸力……吞没!如同落水者被漩涡拽入深渊!
就在林动身影被漆黑洞口彻底吞没的刹那!
轰!!!
那悬停在凝固领域之中、指尖沾了一点石斑的云血巨指……动了!
指尖那点灰色石斑骤然爆裂、湮灭!
一股仿佛被蝼蚁弄脏指尖所激发的……最纯粹的抹杀意志,从那细微石斑湮灭的瞬间,如同实质的瘟疫……猛然自指端蔓延开来!沿着指腹、指节、掌心……疯狂扩散、晕染!
嗡!!!
原本凝固如血的指面……在无声无息间……
被强制覆盖上了一层暗沉如凝固钢水泥的……灰黑岩层!
石化!强行覆盖!以指尖开始!迅速蔓延向整个巨指!这石化不是静止覆盖!它所过之处,血云巨指本体的能量结构被扭曲、破坏!巨指的存在形态正被强行“替换”为死寂的岩石!
轰!!!
凝固领域瞬间破碎!
巨指的动作打破了平衡!血云盖猛烈震荡,无数赤雷翻滚咆哮!被玷污的巨指带着无边的怒火与抹杀意志,不再保留丝毫!
五指向下骤然紧握!不再是按落!
是……狠狠攥下!!!
如同捏死一只跳蚤!
目标——下方刚刚吞噬了林动、尚未合拢的漆黑地脉漩涡!
噗嗤!!!
岩层覆盖、石化蔓延的巨指如同抓入了滚烫的钢水模具!五指收拢的瞬间,漆黑地洞的边缘猛然喷吐出无数道粗壮的暗黄色泥浆!这泥浆散发着被强行碾碎的地脉龙气哀鸣!
咔!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摩擦声爆响!如同万年巨岩被强行捏碎!那只岩化的巨指,在捏住地洞并爆发出无上伟力的刹那……表面的灰色岩层寸寸龟裂!裂纹深处,无数道破碎的赤色血光在闪耀,仿佛巨指内部的灭世之力正透过石皮强行释放!破碎的岩层碎屑混合着泥浆如同喷泉般爆裂激射!
整个地洞连同周遭一大片焦土废墟,被这只骤然紧握又猛烈颤抖的石化巨手……
攥!成了!深陷的巨坑!
泥浆、碎石、凝固的血迹……混合一片!如同巨人一掌拍出的巨大泥沼!林动……连同那根玉骨槊……仿佛从未存在过!
也就在巨指紧握、碎石泥浆狂喷的狂乱景象映照诸天之时!
没有人注意到,或者说所有人也根本无力去关注——
在距离那灭世巨指捏出的泥沼巨坑约百丈开外、一处相对完整却覆盖厚厚焦灰与瓦砾的废墟凸起角落上方……
噗!
极其轻微的一声闷响。
那处焦灰覆盖的瓦砾顶被拱动了一下。
一只覆盖着厚厚灰黑泥泞、如同刚从古墓深处挖出的石头雕塑的……手臂残影……猛地探了出来!
这不是虚幻!那手臂形态无比清晰!覆盖着凝固的淤泥混合着碎裂的岩石碎屑,五指成爪状向前抓握,似乎正极其痛苦挣扎着要从地底爬出!手臂前端那灰黑色的五指指端,竟然还在不断向下滴落粘稠如沥油的深褐色“脓浆”!
一股浓重到令人窒息的大地尸臭腐朽气味……从那探出的手臂滴落的“脓浆”中……缓缓弥漫开来。
那景象诡谲到了极点!仿佛刚刚被灭杀于深坑中的尸骸不甘沉寂,竟凭空在百米外现出垂死挣扎的虚影!这手臂虚影并不稳定,随着滴落的脓浆,边缘在微微模糊扭曲,仿佛随时会溃散!
然而——
这虚影探出的位置……正下方!
那厚厚的焦灰瓦砾深处……
林动……竟真的存在!
他整个人蜷缩在污秽冰冷的焦灰泥土深处,身体被一种极其奇异的状态包裹。
一种……粘稠得如同半凝固沥油般的……灰黑色胶质泥浆!
这胶质泥浆厚厚地覆盖着他全身,将他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包裹在里面,如同一个在深灰色琥珀里沉眠的怪胎!这泥浆散发着浓烈的大地尸腐气息,内部却混浊不堪,隐约能看到无数极其细微的、闪动着白金、古铜、土黄色泽的……法则丝线……在粘稠的泥浆内部疯狂地闪烁、交织、勾连!如同无数只微小的工蚁在混乱却充满生机地修补着什么!
泥浆胶质包裹下的林动,似乎陷入了一种更加奇异的沉睡,对外界惊天动地的碰撞恍若未闻。他那塌陷的后背,透过半透明的胶质,可以看到内部正缓慢蠕动着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
那正是刚刚被吞入地脉漩涡时,玉骨槊为他强行撕裂、临时塑成的……一个介于实质与虚空之间的微缩地脉涡点!一个核心直径不过一丈的……扭曲涡心!
这涡心如同在泥浆琥珀里钻出的小孔,其核心处的法则之力混乱驳杂到了极致!最外层是粘稠胶质封口,内部是破碎的皮甲血肉,再深层是扭曲的玉骨槊尾部根基,最核心处是空间法则混乱扭曲形成的暗流漩涡!如同一个套叠的混浊虫洞!
无数道先前战斗中残存的法则碎片——魔染混沌的邪异、纯正地脉龙炁的厚重、口水印记的混沌亲和、石化符箓的死寂、甚至雷禽逸散的狂暴电力——如同找到了垃圾填埋场,疯狂地涌入这混乱的涡心!
每一道驳杂法则的涌入,都让包裹他的那层厚厚灰黑色胶质泥浆……变得更深沉、更污浊、更厚重!那浓烈的尸腐大地气息也随之更加刺鼻!
他如同一个被浑浊天地能量强行灌注、塞入大地淤泥深处的……蛹壳!
泥茧包裹的蜷缩核心处,林动紧闭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他那沾满了凝固泥浆的脸颊某处,一丝新的、粘稠半透明的口水,顺着被污浊覆盖的嘴角……
正缓慢地……溢了出来。
滋滋……
口水渗入周围包裹的灰黑色胶质泥浆中。
那污浊的胶质,悄然亮起了微弱的、浑浊的、带着土腥气的……
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