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温琼华淡声道,“阿飞,走!”
车夫阿飞闻言,立刻扬鞭催马。
谢临渊却玩味一笑,身形一闪,竟直接跃上了马车,稳稳坐在了车辕上,还顺手拍了拍阿飞的肩膀:“老兄,别紧张,我就是搭个车。”
阿飞哪敢违抗,只能苦着脸看向车厢内的琼华。
琼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谢大公子,你这是何意?”
谢临渊掀开车帘一角,那张妖孽般的脸在昏暗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惑人:“没什么意思啊,都说了搭个车了。”
谢临渊眨眨眼,“我马车坏了温小姐又不是不知道......”
“......”
琼华闭了闭眼,终于忍无可忍:“谢临渊!”
“在呢~”他笑嘻嘻地应道。
“你——”她刚要发作,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谢临渊神色一变,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枇杷露,止咳的。”
琼华警惕地看着他,没接。
谢临渊叹了口气,自己先尝了一口:“没毒。”
琼华这才接过,小小抿了一口。清凉的甜味瞬间抚平了喉间的痒意,她微微怔住——这味道,竟比御医配的还要对症。
“如何?”谢临渊歪头看她,眼中带着几分期待。
琼华将瓷瓶还给他,淡淡道:“多谢。不过谢大公子还是请回吧,你我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谢临渊也不恼,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专门给温小姐做的,收下便是。”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想把他踹下马车的冲动:“谢临渊,请你下车。”
谢临渊见她真恼了,这才举手投降:“好好好,我走我走。”他作势要下车,却又突然回头,“对了,温小姐......”
“嗯?”
“你簪子歪了。”
“......滚!”
谢临渊大笑着跳下马车,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琼华气得指尖发颤,半晌才平复下来。她一贯什么大的情绪波动,每次遇到这人.....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簪子——确实不知在什么时候歪了一大截。
“这个混账......”她低骂一声,却不知为何,心头那股郁气竟散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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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谢临风亲自送柳三娘回面馆。
柳三娘咬了咬唇,轻声道:“谢公子,今日之事……都是因我而起。我不能再连累您了。”
谢临风眉头紧锁:“与你无关,是苏婉柔故意生事。”
柳三娘摇摇头,眼中含泪:“可若非我……谢公子也不会与温小姐闹成这样。”
谢临风心头一窒,想起温琼华离去时那淡漠的眼神,胸口莫名发闷。他冷声道:“你不必自责,我与她本就……”他顿了顿,终究没说完。
柳三娘抬眸看他,眼中满是倔强:“谢公子,我明日便去城南绣坊做工,欠您的银钱,我会慢慢还清的。”
谢临风闻言,心头陡然升起一股烦躁:“我不许!”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霸道。
他看着眼前这个倔强又脆弱的女子,一股无名火混杂着说不清的烦躁在胸腔里翻涌。
温琼华当众退婚让他颜面尽失,如今连这个他以为可以掌控的、依附于他的小小商女也要脱离他的掌控?
柳三娘抬起头,眼眶还是红的,眼神却异常平静:“公子,三娘是个孤女,能得公子垂怜已是万幸。可三娘不能一辈子活在公子的庇护下,更不能…让公子因我而为难。”她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今日之事,公子也看到了。三娘的存在,只会让公子蒙羞,让温小姐…伤心。”
“她伤什么心!”谢临风像是被踩了尾巴,声音陡然拔高,“她温琼华高高在上,怎会在意你一个卖面女?她今日之举,不过是做给众人看的姿态,打我的脸面罢了!”
柳三娘一怔。
谢临风自己也愣了下,随即沉声道:“你一个弱女子,去绣坊能挣几个钱?这铺子既给了你,你就安心待着。”
柳三娘看着他,眼中泪光盈盈,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谢临风心头微动,她这副全然放弃、认命般的顺从姿态,反而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进谢临风心里某个隐秘的角落。竟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三娘,听话。”
柳三娘身子一颤,却没有躲开。两人四目相对,气氛一时微妙起来。
“少爷!”小厮小麦的声音突然从巷口传来,“老太爷喊您回府!”
谢临风猛地回神,收回手,神色恢复如常:“知道了。”
他转身欲走,却又停住,回头对柳三娘道:“明日……我再来。”
柳三娘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待谢临风走远,她才缓缓抬头,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情绪复杂。
谢临风一路沉默,脸色阴沉。贴身小厮小麦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试探道:“少爷,您不必担忧柳姑娘,她不会走的。”
谢临风皱眉:“嗯?”
小麦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市井小民的狡黠:“您想啊,她嘴上说着要去城南做绣娘,可您没瞧见吗?她铺子里那些揉面的家什都还摆着呢,连明早要用的面团都发好了盖在盆里!这像是真要走的样子吗?”
谢临风一怔。
小麦嘿嘿一笑:“少爷,您没经过事,不懂。女人啊,都是这样,嘴上说不要,心里指不定怎么盼着呢!我那相好的翠花,看上东街银楼的一根簪子,天天在我面前念叨,说‘哎呀太贵了,我可不要’。结果呢?我咬牙给她买了,她抱着我高兴得直蹦!这就叫‘欲擒故纵’!”
欲擒故纵.....
谢临风的脑海中,温琼华那张清冷绝艳、最后只留给他一个淡漠背影的脸,猝不及防地与柳三娘含泪低头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温琼华今日那番决绝退婚之言,莫非也是…以退为进?想逼他低头,让他去求她?
这个念头荒谬至极,却又像毒藤一样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了上来——有被愚弄的愤怒,有隐隐的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松快。
如果真是这样,那温琼华…并非对他全然无情?她只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在表达她的不满和…在意?
谢临风讥讽一笑,心头的阴霾却莫名散去了不少。
他冷哼一声,不再看面馆的方向,转身大步朝谢府走去,步履竟比来时轻快了几分。小麦看着自家少爷的脸色由阴转晴,自以为立了大功,得意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