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不久,新学期就开始了,大家在春寒料峭中回了学校。
新学期,小胡颁布了一个新规定,为提升学习效率,他鼓励同学们自发组成固定学习小组,座位也将根据小组安排进行调整。
林晚和杨芊芊对视一眼,同时回头看向卢星皓和秦朗,他们也心领神会,收拾了书包过来,坐在两个女生的后面。
小胡的这个提议,简直不要太是时候,他们四个假期时就已经形成了学习小组的模式,现在不过是从线上转到了线下。
林晚和卢星皓发挥自己的学科优势,为小伙伴们解答英语和数学的难题。杨芊芊上学期明明还被物理虐哭,现在已经开始领悟到底层逻辑,有了鄢氏姐妹的点拨,她有时还能给林晚讲讲题。
秦朗没有放松他的训练,有时候去校外拉练回来,还会给大家买奶茶。
苏黎经常来找林晚和杨芊芊,分享自己在文具店淘来的明信片。
随着书页翻动、笔尖摩挲,日子静静流淌。很快,窗外的柳枝抽出了嫩绿的新芽,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清明节到了。
放假前一天的两节连堂课,语文吴老师进教室后没有说话,而是先在黑板上写下“清明·忆”几个大字。
“今日我们来一次特别的写作活动——写作祭祖。你们可以追忆逝去的亲人,记录难忘的片段,寄托你的哀思,或者谈谈这个节日在你心中的意义。这节课写,然后你们同桌交换阅读,下节课邀请几个同学分享一下同桌的作文。”
接下来老师给了大家十分钟,先小组讨论一下。
杨芊芊本来想问林晚,但她只是静静地坐着,就没打扰她,自己托着腮帮子发愁:“写谁呢?我爷爷奶奶身体倍儿棒,太爷爷太奶奶我都没印象了……”
秦朗灵光一现:“那我写我太奶奶吧,小时候她最疼我,老给我藏糖吃。”
卢星皓挠挠鼻子:“应该可以写一段逝去的友谊,或者童年里某个特别怀念的片段吧。”
林晚没有参与讨论,直接就提笔开始写了。
渐渐地,教室里安静下来,窗外的鸟鸣显得格外清脆。
下课铃响,林晚把作文本放在杨芊芊的桌上,低着头走出了教室。
杨芊芊看看本子,又看看林晚,又回头看看卢星皓和秦朗,他俩也是双手一摊,一脸茫然。
卢星皓让她先看看林晚写了什么。
“又是一年清明将至,春雨缠绵,像剪不断的愁绪,每到这个时候,心底最深处的那道旧伤疤都会被雨水洇湿,隐隐作痛。
别人祭祖,是去山野陵园,青烟袅袅,诉说思念。而我的'祭台',在衣柜最底层的旧木盒里,那里躺着一只褪色的蝴蝶风筝和两张泛黄照片。
一张是爸爸带着我在草地上奔跑,我攥着线轴,身后跟着一只高飞的蝴蝶风筝。而另一张,是我因为风筝飞走而大哭,爸爸正着急地给我擦眼泪。
爸爸后来又给我买了一只紫色的蝴蝶风筝。“我的小晚要像风筝一样飞得高高的",他总这么说。
爸爸每年都会带我去放风筝,可是五年级的春天他失约了。实际上,还没到春天,他就早早地走了,看着妈妈在病床前哭得撕心裂肺,我不敢进去,在门口抱着风筝也哭哑了嗓子。
这些年,风筝一直躺在盒子里。时间长了,风筝线断了,后来就再也接不上了,也没有爸爸给我买新的风筝了,我就再也没有放过风筝。
现在想来,有些线,是血脉,是思念,是烙印在生命里的印记,纵然天人永隔,也从未真正断开。它只是化作了无形的风,托着我,继续向前飞。
清明雨落,沾湿了记忆。爸爸,我想你!"
杨芊芊红了眼眶,把本子递给他们,两个男生也沉默了。
上课铃响,林晚回到座位上。三个小伙伴一直看着她,她扯出一个微笑,没再说话。
陆续有同学举手起来念作文,或平静,或高昂,每次念完,都会有一阵掌声,吴老师也会对大家的作文进行简单的点评。
林晚始终一动不动,安静地听着,眼神平静,仿佛隔着一层薄雾。
这堂课的分享很快结束,吴老师走到了教室中间:“同学们,明天就是清明节了,我们中国人讲究慎终追远,希望这堂课能成为一个契机,让大家回望自己生命中来过又离开的人或事,用文字寄托哀思,也能从中汲取前行的力量。”
下课后,杨芊芊握住了林晚的手,林晚也转头看向她,晶莹的泪珠瞬间滴落。
秦朗赶紧递了纸巾给她,卢星皓也走过来轻拍她的肩膀:
“没事没事,都过去了,我们都在。”
林晚擦了眼泪,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换上以往明媚的笑容:
“我没事,过去很久了,只是今天这个氛围有点煽情啦。”
秦朗愣在座位上,他能清晰地看到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她此刻一定承载着无法言说的重负。而她此时平静的叙述,比任何哭诉都更让他心碎。
他突然想起什么:
“那你的幽闭恐惧症是不是……?”
林晚点点头,目光落在了窗外:
“当时我妈妈烧掉了父亲所有的东西,我自己跑去找一楼杂物间,想找父亲做风筝的工具,没想到那天下大雨,风把门吹关上了,我打不开,就一直被困在里面,我……”
“好了好了,不说了,”杨芊芊把林晚拥进怀里,几乎要哭出来了,“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以后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秦朗多希望此刻给林晚拥抱的人是自己,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一股汹涌的保护欲在他胸腔里激荡,几乎要破膛而出。
看着她沉静的侧脸,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和怯懦。
卢星皓也彻底愣住了,他没想到林晚内心竟然受过如此创伤,他又一次轻拍林晚的肩膀:
“别怕,我在。”
林晚泪中带笑,感激地看着他点点头。
这四个字也落进了秦朗的心里,他明白了——林晚的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深邃和沉重。而那个能走进她心底,给她带来真正光亮和安全感的人,其实早已注定是卢星皓。
而他自己对林晚那份朦胧的好感,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结果,他自嘲地笑了笑。
下午的训练,王浩宇又陪着他加练到最后。
两人在看台边上一起收拾东西,王浩宇看他今天有点不在状态,问他怎么回事。
“没什么,只是突然看清了一些事情,或许我早该看清的。”
“和林晚有关?”王浩宇收拾好,喝了口水,把空瓶投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不愧是学长啊,是。”秦朗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她值得最好的,值得一个能真正走进她心里、能稳稳托着她的人。我嘛,大概还是更适合当个在旁边加油鼓劲的朋友吧。”
“你是说……卢星皓?”
秦朗斜着眼睛看他:
“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吗?”
两个男生哈哈一笑,迎着夕阳离开了操场,讨论着假期的训练计划。
杨芊芊从侧后方走了出来,看着他们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