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那场雨中行刑已然过去了三个月,秋意渐浓,学苑内的操练也日渐严苛。

对于大多数尚显稚嫩的少年少女而言,初见残酷时的震动与恐惧,风一吹,雨一打,便了无痕迹。

他们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学苑内层出不穷的新鲜事和荷尔蒙驱动下的各种“排名”所吸引。

那日捉奸之战中,李立志与曾灵超的表现,便首当其冲,成了他们茶余饭后最热门的“本届最强候选人之争”的谈资。

“要我说,还是李立志师兄威武!你们是没看见,他那拳头,虎虎生风,把那奸细打得嗷嗷叫!”一个唾沫横飞的少年比划着,仿佛自己就是李立志附体。

“得了吧你,李师兄那是勇猛有余,技巧不足!”另一个明显是“曾派”的学员反驳道,“曾灵超师兄那才叫一个稳准狠!瞧见没,几招之内,那奸细就蔫了!”

课间操练的间隙,或是饭堂里,类似的“学术研讨会”每天都在上演,激烈程度堪比一场小规模的术法对轰,只是武器换成了唾沫星子。

至于那夜如惊鸿一瞥般挡下奸细突围的张邪,由于出手过于短暂,且其刀意中的精妙远非这些菜鸟所能领会,反倒像个被遗忘的传说,偶尔有人提起,也多半被淹没在“李曾之争”的汪洋大海中。

李立志对这些“粉丝大战”自然是嗤之以鼻,尤其是在只有杜月升、张邪这几个“自己人”在场的时候,他的表演欲更是噌噌往上涨。

“什么狗屁最强!”他一拍胸脯,震得一身肥肉乱颤,指着张邪道:“看见没?这才是真家伙!老子那天被那奸细打得胳膊差点脱臼,人家张邪,‘唰’一刀,连衣角都没乱,就把那孙子吓得不敢动了!这含金量,是一个级别的吗?老子现在这水平,给张邪当个磨刀石都嫌硌手!还第一?做梦都得预约排号!”

说完,他又话锋一转,对着空气比划了一个极其夸张的挥拳动作,咬牙切齿道:“至于那个姓曾的……哼!阴险小人!就会捡现成的!别让老子逮着机会,老子非得……非得……哎呀,一拳把他打成猪头,还得赔汤药费,想想就亏得慌!不行不行,看见他那张整天皮笑肉不笑的脸就犯恶心,保不齐哪天拉屎都能踩到他埋的钉子!”

杜月升揉了揉太阳穴,张邪依旧是那副风吹不动,雷打不惊的石雕表情,只是嘴角似乎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风波之后,学苑高层也“顺应民意”,从本次课业表现中比较优秀的学员中精心挑选出了一批可塑之才,成立了所谓的尖子班。这个班级,顺理成章地被命名为“一班”。

当初在楼顶上与杜月升一同侃天侃地的几人,如张邪、石洛琳、李立志、林婷、孟瑶,以及后来异军突起的曾灵超,都毫无意外地被纳入一班。

而负责调教这群未来九鼎精英的,正是那位在雨中给他们上课的周教习。

这个任命,让杜月升觉得,未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只有操练那么简单了,但是怎么说都比那个能精准识别“富贵色“的郑师好。

那个郑师,不消得说他,上课整天在那里吹牛逼,明明是负责术科的,一节课却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在讲他认识谁谁谁,小时候经常砍谁谁谁,平白无故浪费人的时间。

分班之后,杜月升的新同桌,正是大活宝林婷,虽然他长得一副谦谦君子范。

开学不到三天,林婷同学便以实际行动向杜月升证明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同桌是个话痨,日子没法打量”。

上到国家之间纷争矛盾,下到学员之间的八卦纠缠,每天从他嘴里蹦出来的内容都不带重样的。

“月升兄,月升兄!跟你说个惊天大秘密!”林婷压低了声音,“你知道胧州三大将之一的光渊为什么老是盯着咱们东南不放吗?据可靠消息,五年前,他因在咱们境内侮辱良家妇女,然后被咱们东南大将军阉了,就是因为阉了之后身子轻了不少,故现在才以绝对速度闻名天下!”

听得杜月升脑袋嗡嗡,这都什么野史?胧州最强战力被这样蛐蛐,不过由此也可证明这群胧州人在九鼎人心中印象是有多差了,杜月升心想。

“诶,月升兄,我再跟你透露一个独家消息!”林婷拍了拍杜月升的肩膀,一副“信我者得永生”的表情,“我听说啊,咱们那位看似冷若冰霜的石洛琳大小姐,其实一直有一个求而不得的对象,那男的好像在九鼎边军里职位不小呢!”

杜月升看了一眼不远处正一丝不苟地研读术法典籍的石洛琳,再看看一脸“我洞悉一切”的林婷,果断选择了闭目养神,并在内心默默将林婷的可信度等级又下调了三个百分点。

“还有还有!”林婷凑得更近了,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杜月升的习题册上,“你知不知道,棉城城主雷大善人听说花了好多钱,从各地买了不少地脉石乳,把他家那个二世祖武学境界活生生砸到了二境,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了这等境界之后更是肆意妄为了......”

林婷还在那里絮叨个不停,浑然不觉身边的杜月升听到雷大善人之后那阴沉的脸色。

就这样,杜月升在周教习时不时冒出来的“灵魂拷问”,李立志日常上演的“武力与委屈并存”的独角戏,以及林婷这位新同桌“上知天文下知茅房堵塞,中晓学苑各种绯闻八卦”的连环信息轰炸中,开始了他在尖子一班丰富多彩且脑仁持续阵痛的崭新生活。

而平静的日子里,除了应付学苑规定的操练与术法课业,他将大部分课余时间都投入到了对武技的研究之中。

潜龙学苑的藏书楼内,收藏着浩如烟海的武技秘籍,从基础的拳脚功夫到精妙的兵刃战法,分门别类,供学员阅览修习。

杜月升穿梭在书架之间,一本本地翻阅着。很多学员也都如此一边边穿梭,其实大家也都不知道什么才是好的武技,或者说适合自己武技,只能说先看看武技名是不是能先对上眼先。

这日,他在一排略显偏僻的书架角落,翻到了一本《凝元爆》,三个古朴篆字的薄薄册子。看其残旧程度,似乎许久未曾有人问津。

杜月升好奇地翻开,几行苍劲的小字映入眼帘:“此法乃二境武者孤注一掷之技,可于瞬间将丹田元力尽数凝聚于一点,轰击而出,威力绝伦,足以撼动山石。然,此法对元力操控要求极高,且一旦施展,丹田元力十不存一,若无万全把握或必死之境,切忌轻用。若元力底蕴不足者强行施展,更有经脉寸断、丹田崩毁之危……”

寻常二境武者,丹田内元力本就有限,需要精打细算,自然不敢如此豪奢地“浪费”。将全部元力凝聚于一击,无异于赌上所有身家,胜则生,败则亡,风险太大,收益却未必成正比,因为这一招的漏损太大。

是以,这《凝元爆》虽然威力不俗,却渐渐被视为鸡肋,束之高阁。毕竟,谁家二境修士不是辛辛苦苦积累元力,哪舍得这般挥霍?

但是杜月升看得眼神一亮!这个技法,很有意思!。

正当杜月升沉浸在《凝元爆》的描述中,旁边传来几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哟,这不是杜月升吗?教习都说了,不要浪费时间去看那些一境的武技,对现在的我们没有好处,只有弊端。你倒听话,直接一境的武技不看了,就开始研究二境的武技了?”这个熟悉的尖细嘲讽声。果然,又是邹子玉,祸害遗千年。

旁边几人也跟着哄笑起来。

“杜月升,听我一句劝,还是老老实实从基础练起吧,别好高骛远,免得贻笑大方。”

杜月升缓缓合上手中的册子,有一说一,看见这嘴脸他是真想给他一拳头,不过今天心情好大,不计较这些。

他将册子放回原处,转身离去,留下邹子玉等人如同重拳打在棉花上一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