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午后的决裂
中午十二点刚过，我瘫在客厅那张快散架的人体工学椅上，像个被抽掉骨头的软体动物。空调苟延残喘地吐着冷气，和窗外能把人烤化的阳光打得难分难解。我眯着眼，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手机屏幕。
“老铁们，饭点了啊！”我对着手机，声音有点黏糊，像没睡醒，“点啥好？黄焖鸡？麻辣烫？还是……嘶，楼下那家新开的螺蛳粉？听说味儿贼冲，能熏死邻居家的泰迪！”
屏幕上弹幕稀稀拉拉飘过：
【主播今天咋恁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螺蛳粉！必须螺蛳粉！主播去挑战，我刷个小心心！】
【外卖小哥：求放过，这单我不想送…】
我嘿嘿一乐，正要锁定那碗“生化武器”，防盗门“咔哒”一声脆响，开了。
一股子冷气裹着香风猛地灌进来，冲得我鼻子发痒。林薇回来了。她脚上那双恨天高敲着地板砖，咔哒咔哒，节奏精准得像手术刀，跟我这瘫成一团的懒散劲儿形成惨烈对比。
我眼皮都没舍得抬一下，手指头还在跟外卖软件搏斗：“哟，林总凯旋？今天上市敲钟，不跟那帮西装革履的大佬们开香槟庆祝，跑回咱这小庙干啥？视察民情？” 话里那点酸溜溜的味儿，我自己闻着都牙疼。
空气凝固了几秒。只有空调还在不识相地嗡嗡。
然后，她特有的、那种经过精密计算的、清冷又带点不容置疑的嗓音砸了过来：“王明轩。”
我手指头顿在“确认下单”按钮上方半厘米，没按下去。这语气，不对劲。太正式了，像在念一份即将执行死刑的判决书。我慢吞吞地，极其不情愿地把眼珠子从手机屏幕上拔起来，挪到她脸上。
嚯。好家伙。
林薇今天绝对是全场的焦点。一身剪裁利落、贵得能闪瞎狗眼的宝蓝色职业套装，衬得她皮肤白得发光。脸上妆容一丝不苟，精致得像刚从杂志封面抠下来的。头发盘得一丝不乱，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子。漂亮是真漂亮，气场也强得能压死人。就是那双眼睛，里面没温度。看我跟看办公室里那张用了五年的办公桌差不多，还是快散架的那种。
她手里捏着个薄薄的文件袋，硬质的边角硌着她修剪完美的指甲。
“有事？”我往后一仰，椅子发出痛苦的呻吟，“林总日理万机，有话直说呗？我这还等着拯救饥肠辘辘的胃呢。”
林薇没理会我的调侃，也没看我手里的外卖界面。她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过来，那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被无限放大，咔哒、咔哒。她把那个文件袋“啪”一声，轻轻拍在我面前油腻腻的小茶几上。动作优雅得像在签署一份上亿的合同，就是落点不太讲究。
“签个字。”她吐出三个字，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废话。
我低头瞅了一眼文件袋，没伸手去碰，眼皮掀了掀看她：“这啥？财产分割协议？这么快就等不及了？” 心里那点不祥的预感，像泡了水的压缩饼干，迅速膨胀开来。
林薇没看我，目光越过我头顶，投向窗外那一片刺眼的白光，声音平稳得像在念新闻稿：“股权转让协议。我名下所有‘晨曦科技’的股份，全部无偿转让给陈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