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螺蛳粉的侵略
对面阳台的门“哐当”一响,紧接着,那股子熟悉的、极具侵略性的味道就跟长了脚似的,无视了紧闭的窗户缝,以一种悍匪绑票的架势,直挺挺地冲进我的鼻腔。
酸笋发酵到巅峰的“醇厚”,螺肉熬煮浓缩的“鲜腥”,红油辣椒在高温下爆开的“热烈”……几种味道扭成一股粗壮的麻绳,不由分说地勒住了我的喉咙。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早上塞进去的那片可怜巴巴的全麦面包,立刻高举白旗,准备起义。
“淦!又来?” 我喉咙里挤出半句哀嚎,感觉自己像条被扔进咸菜缸里腌了八百年的鱼,还是翻肚皮那种。条件反射,我猛地从电脑椅上弹射起步,整个人扑到窗户边,“刷拉”一声,用尽毕生力气把窗户死死拍上。动作快得像是在拆弹,慢一秒整个房间就要被这股“生化武器”彻底占领。
可惜,晚了。那味道已经像土匪一样在我房间里安营扎寨,嚣张地宣告主权。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混合了某种可疑发酵物和动物下水气息的“香”。对,某些人管这叫“香”。我管它叫“嗅觉谋杀”。
我扶着窗框,做了几个教科书级别的深呼吸,试图用窗外稍微正常点的汽车尾气拯救一下自己饱受摧残的嗅觉神经。没用。那味儿太霸道,像502胶水,粘在空气里,甩都甩不掉。
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对面。罪魁祸首就在那儿。新搬来不到俩月的邻居姐姐,苏晚。人如其名,晚霞一样明艳张扬。栗色的波浪卷发蓬松地垂在肩头,阳光下泛着蜜糖似的光泽。此刻她正穿着件宽大的、印着个巨大卡通龙虾的奶白色T恤,下摆随意地塞在牛仔短裤里,露出一双白得晃眼的长腿。她微微歪着头,专注地搅动着阳台上那个咕嘟咕嘟冒泡的小电锅,锅里翻滚着的,正是那锅“人间至味”的源泉——螺蛳粉。
锅盖掀开的瞬间,一股更加浓郁的白气裹挟着“香气”炸弹,轰然升腾。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这“美味”的环绕中,小巧的鼻翼还满足地翕动了两下,嘴角弯起一个惬意的弧度,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阳光穿过对面楼宇的缝隙,恰好打在她侧脸,勾勒出流畅又精致的下颌线。睫毛很长,扑扇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说实话,这画面,搁平时,绝对值得我暗戳戳欣赏个三五分钟,感叹一下造物主的不公。可现在?我只想立刻!马上!原地升天!再美的人,顶着这股能把死人熏活的味儿,那也是行走的生化危机!
“姐!苏晚姐!” 我忍无可忍,扒着窗户缝,扯着嗓子朝对面喊,声音被玻璃闷得有点变形,“商量个事儿行不?咱下次煮这…这‘仙气儿’,能关窗不?或者挑个我不在家的黄道吉日?” 我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建设性,而不是濒临崩溃的控诉。
苏晚闻声抬起头,一双杏眼望过来,水盈盈的,带着点被打扰的茫然。看清是我,她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灿烂得有点过分的笑容,白生生的牙齿晃得我眼晕。
“哎呀,小陆弟弟呀!” 她声音又脆又亮,穿透力极强,完全无视了物理距离和我窗户的阻挡,“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姐就就好这一口!刚下班,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实在忍不住啦!” 她说着,还夸张地揉了揉平坦的小腹,以示自己所言非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