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门口灰蒙蒙的,空气黏稠得让人窒息。周明远臂弯里紧紧搂着林薇薇,她那身剪裁精良的香奈儿套装也遮不住微微隆起的小腹。她下巴抬得高高的,看向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块碍眼的垃圾。
「苏晚,」周明远的声音里透着彻底的不耐烦,他抽出一张薄薄的银行卡,像施舍乞丐般递过来,「拿着,好聚好散。这二十万,够你找个地方安顿,省着点花,能撑一阵子。」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冰冷又嫌恶的弧度,「拿着钱,快滚,别耽误薇薇产检。」
林薇薇立刻依偎得更紧,涂着艳丽唇膏的嘴吐出淬毒的字眼:「是啊晚姐,人贵有自知之明。你现在除了当个没人要的黄脸婆,还会什么呢?明远哥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周围零星几个同样来办理手续的人,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我穿着洗得发白的旧 T 恤和牛仔裤,站在他们这对光鲜亮丽、珠光宝气的璧人面前,落魄得像从垃圾堆里爬出来。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捏得血肉模糊,多年付出的青春、隐忍的委屈、被彻底践踏的尊严,混合着被背叛的剧痛,在胸腔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将我撕裂。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递来两本暗红色的离婚证。接过它时,指尖冰凉。我死死捏着那本薄薄的小册子,指节用力到泛白。巨大的屈辱和无处宣泄的痛苦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几乎是本能地,我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那支用了多年的廉价蓝色圆珠笔——这支笔曾记录过无数家庭采购清单,此刻却成了我唯一的武器。
笔尖狠狠扎在离婚证内页空白的硬卡纸上。没有章法,没有构图,只有狂乱的线条在绝望中奔涌。浓重的黑,刺目的红,压抑的深蓝,扭曲纠缠,像一团燃烧的荆棘,又像碎裂的心脏喷溅出的血污。笔尖刮擦纸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每一道痕迹都仿佛刻在我自己的骨头上。
「嗤……」林薇薇毫不掩饰地笑出声,尖利刺耳,「明远哥你看,废物就是废物,离个婚就疯了,只能在这种地方鬼画符发泄,真是可怜又可悲!」
周明远眉头紧锁,眼神里的厌恶浓得化不开:「神经病!别在这丢人现眼,赶紧滚!」他像驱赶苍蝇一样挥挥手,搂着林薇薇转身走向他那辆锃亮的黑色宾利,仿佛多看我一眼都嫌脏。
我捏着那本画满狰狞涂鸦的离婚证,指尖用力得几乎要将它洞穿。冰冷的火焰在眼底燃起,烧干了最后一丝软弱。我抬起头,对着他们钻进豪车的背影,嘴角缓缓扯开一个无声的、淬着冰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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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那个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空旷和冰冷。周明远的效率高得惊人,属于他的物品早已消失无踪,只留下我那些不值钱的旧物,像被遗弃的垃圾堆在角落。空气里还残留着他惯用的古龙水味,此刻闻起来只觉得反胃。
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是周明远助理发来的冰冷通知:「苏小姐,景澜苑房产为周总婚前财产,请您于三日内搬离。钥匙请留在玄关。」
三日内?真是迫不及待要将我扫地出门。
我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目光扫过墙角那个蒙尘的旧画箱。鬼使神差地,我爬过去,用力掀开箱盖。灰尘在光线中狂舞。里面塞满了厚厚一沓画纸,大多是我过去几年偷偷画的涂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