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节哀。”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程泱没说话,只是盯着地面上蜿蜒的水痕。那水痕像条蛇,缠绕着他的脚踝,拖他往更深的黑暗里去。

他想起了小时候发烧,姥姥背着他走了三站路去医院,鞋底子磨破了还笑说“姥姥力气大”;想起自己被欺负哭着回家,姥姥举着拐杖要去找人算账,却在半路绊了跤,膝盖青了一大块也不让他说;想起最后一次给姥姥喂饭,老人已经嚼不动米饭,只能小口抿着米汤,眼神却一直黏在他脸上。

那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光。

那晚,程泱把自己锁在浴室,浴缸里的水溢了一地。他看着水面上自己苍白的脸,突然觉得很可笑。姥姥走了,再也没人会在他被欺负时,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护在他身前;再也没人会在他深夜发烧时,摸黑去药店给他买药。

他什么都没有了。连模仿傅之航的力气,都没有了。

“傅之航不会喜欢你的。”他对着倒影说,“你就是只阴沟里的老鼠。”

姥姥去世后的那段日子,程泱像被抽走了魂魄。他上课盯着黑板发呆,放学就往医院跑,哪怕病房已经空了,也会坐在里面待到天黑。傅之航不放心,每天都跟着他,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着,手里拿着本习题册,却一页都没翻。

有天晚上,程泱在病房里整理姥姥的遗物,翻出个旧布包。里面是姥姥攒了大半辈子的零钱,还有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姥姥抱着襁褓里的他,笑得满脸皱纹。他摸着照片上姥姥的脸,突然蹲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傅之航走了进来。他没说话,只是蹲在程泱身边,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肩上。外套上还带着男生的体温,混着淡淡的洗衣粉味,像层温暖的壳,把程泱裹了进去。

“我以前总嫌她唠叨。”程泱的声音哽咽,“嫌她做的饭太淡,嫌她走路太慢...我怎么那么混蛋啊。”

傅之航伸出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我妈走的时候,我也恨过她。”傅之航的声音很轻,“恨她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恨她明明答应要陪我考高中的。”

程泱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后来我才明白,”傅之航的眼眶也红了,“他们不是想走,是没办法。”

那天晚上,他们在空病房里待到凌晨。程泱把姥姥的事一件一件说给傅之航听,说她如何在菜市场跟小贩讨价还价,说她如何把攒下的硬币一个个塞进饼干盒,说她总念叨“泱泱以后要考个好大学,离开这破地方”。傅之航就坐在旁边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