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译舟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冷漠:“签了吧,清颜,别让大家难堪。”
林薇薇踮脚凑到他耳边:“译舟哥,苏老师要是不签,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欺负元老呢。”
她说话时眼尾扫过我脚腕的血迹,嘴角勾起一抹隐秘的笑。
我突然笑出声,笑声在寂静的宴会厅里格外刺耳。
三年前工作室资金链断裂,我把母亲留下的遗产当了三百万填补亏空。
那时江译舟抱着我说:“清颜,以后我一定让你把玉赎回来。”
去年为了鉴定那组唐三彩,我在沙漠里蹲了半个月,晒得脱了三层皮。
他去接我时偷偷抹眼泪:“以后再也不让你受这种苦。”
就连江译舟现在戴的限量款腕表,都是我用第一笔鉴定费给他买的。
他当时说:“这表要戴到我们结婚那天。”
我把碎玉揣进西装内袋,碎片硌得心口发疼:“江译舟,你知道博古鉴藏的估值现在有多少吗?八千万!这里面有七千万,是我靠一双眼睛挣来的。你办公室保险柜里那套清代紫檀桌椅,是我在潘家园从一堆废料里挑出来的。你书房挂着的《寒江独钓图》,是我熬夜比对二十七个版本才确定的真迹。”
他皱眉后退半步,仿佛我的话烫到了他:“清颜,你怎么变得这么市侩?”
“市侩?”我弯腰捡起地上的《解除劳动合同协议书》,掏出钢笔在末尾签下名字。
“从今天起,我苏清颜与博古鉴藏,与你江译舟,两不相欠。”
助理小陈红着眼眶想跟上来,被林薇薇厉声喝住:“陈助理,别忘了现在谁是总监。”
她抬手看了眼江译舟送的百达翡丽:“以后博古鉴藏要走国际化路线,跟不上的人,迟早要被淘汰。”
走到门口,夜风掀起我的长发。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国家博物馆的张馆长:“清颜,宋代官窑那批鉴定报告进展如何?”
第4章
“张馆长。”我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声音出奇地平静:“我可能要辜负您的信任了。”
“发生什么事了?”
我将事情缘由简单阐述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一声叹息:“我知道了。需要帮忙就开口,老头子虽然退居二线,这点面子还有。”
“谢谢您。”我挂了电话,我拦了辆出租车,报出业内泰斗周老先生的住址。
周老开门时穿着睡衣,看见我脚腕的血迹愣了愣:“丫头,这是怎么了?”
我把碎玉放在他书房的紫檀木桌上:“周老,宋代官窑的鉴定,我可能要推迟一周。”
他捻着胡须看了眼玉佩,又看了眼我红肿的脚踝:“江译舟那小子,糊涂啊。”
“不是糊涂,是不爱了。”我低头摩挲着玉佩的裂痕:“他资助的学生,说我的玉阴气重。”
周老怒而拍桌:“胡闹!这是和田墨玉中的羊脂底,你母亲当年为了拍它,在香江拍卖会跟人竞价到凌晨!这种玉聚气安神,还阴气重,她懂个屁!”
我猛地抬头。
母亲去世时我才十六岁,她从未跟我提过玉佩的来历。
“您认识我母亲?”
“何止认识。”周老从书柜里抽出本泛黄的相册,指着穿旗袍的女人:“你母亲苏曼,当年是圈子里有名的玉痴。这枚墨玉凤佩,是她三十岁生日拍下的,据说跟武则天墓里的凤佩是同一块料。当年你母亲为了研究它的雕工,在故宫里泡了三个月,笔记写了整整五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