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剧烈地咳嗽着
涕泪横流，眼睛却亮得吓人，闪烁着一种近乎病态的、豁出一切的狂喜光芒
他手里高高举着一卷东西——
那东西边缘焦黑卷曲，显然刚从火场里抢出，上面似乎还沾着油污和……某种可疑的酱色？
他根本无视那些救火的太监宫女和冲过来的侍卫，目标明确
踉踉跄跄却又无比坚定地，朝着我所在的御书房方向猛冲！
一边冲，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嘶哑破音的狂吼
那声音在救火的喧嚣中竟也清晰得刺耳：
“皇兄！皇兄——！成了！这次真的成了！诏书！传位诏书！我拿到了！我亲手拿到的！火里抢出来的！你看！你看啊！”
他像一阵裹挟着烟尘、焦糊味和疯狂气息的旋风
猛地扑到御书房外的台阶下，被侍卫死死拦住。
他挣扎着，挥舞着手中那卷焦黑油腻的“诏书”
不顾一切地想要递到我眼前
脸上混合着烟灰、汗水、泪水和一种扭曲的、巨大的“成功”喜悦，那模样既狰狞又……带着一种让人心头发酸的滑稽。
“皇兄！你看！上面有血！有火燎的印子！绝对是真的！老天爷都帮我！火都烧不死它！这还不是天命所归吗皇兄？！” 他嘶吼着，唾沫星子在火光映照下四处飞溅。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
夜风吹来，带着御膳房那边飘来的、更加清晰的焦糊味和……
一股浓郁的、刚刚被烈火烹油过的……红烧肉的香气？
我的目光，越过他激动得扭曲的脸，越过那卷他视若珍宝的“血火诏书”，落在了那卷东西的背面。
借着廊下明亮的宫灯和远处跳动的火光
可以清晰地看到，那焦黑的边缘之下，露出的并非什么龙纹祥云，而是几行清晰工整、被烟熏火燎后依旧可辨的墨字小楷：
**【御膳房丙字库采买单】**
**……上等五花肉二十斤……冰糖二两……老抽半坛……八角、桂皮……**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荒谬、愤怒、无奈和一丝丝……对那二十斤上等五花肉命运的悲悯，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我淹没。
额角那根血管，突突跳动得像是要炸裂开来。
我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目光沉沉地落在我那灰头土脸、眼中燃烧着疯狂希冀的傻弟弟身上。
御膳房那边救火的喧嚣、水声、呼喊声，仿佛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一切嘈杂，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穿透浓烟与夜色，砸在他脸上：
“萧璟言，” 这一次，我没叫他九弟，直呼其名。
他举着“诏书”的手猛地一僵，脸上那狂喜的笑容也凝固了，眼底闪过一丝被冷水浇头的茫然。
我抬手指了指他视若生命的“传位诏书”背面，那在火光下无所遁形的、带着烟火气的字迹，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针：
“那是御膳房今日的……采购清单。”
我顿了顿
目光扫向他身后那片依旧火光冲天的混乱，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几乎能听见银子哗啦啦烧成灰烬的肉痛：
“而你刚刚放火烧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