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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压着偌大的别墅。
我将煎得金黄的鳕鱼小心装盘,摆上西芹嫩芽,又淋了薄薄一层柠檬汁。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暖香,盖不住消毒水若有似无的涩味。
二楼卧室门开了。
林晚坐在轮椅上,被护工缓缓推下。
她穿着柔软的米白色羊绒衫,长发松松挽着,脸色依旧苍白,像一尊易碎的薄胎瓷。
“好香。”她对我笑了笑,声音轻软,“辛苦你了,阿辰。”
“应该的。”
我走过去,自然地接过轮椅扶手,俯身在她微凉光洁的额上轻吻。
“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是有点累。”她微微蹙眉,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下午复健时间长了点。”
“慢慢来,不急。”我推着她到餐桌旁,将餐盘摆在她面前。
她拿起刀叉,动作优雅却透着久病的虚弱。
三年前那场惨烈车祸,带走了她行走的能力,也带走了她那个光芒万丈的芭蕾舞者未来。
彼时,她的正牌男友,许嘉珩,那个许诺会照顾她一生的男人,在得知她可能终身瘫痪后,只留下一张薄薄的支票和一封措辞冰冷的信,便远走海外。
是我,顾辰,这个她口中“最好的朋友”,默默接住了坠落尘埃的她。
散尽家财,寻遍名医,亲手打理她生活的每一寸。
从擦身喂饭,到复健时咬牙的支撑。
从暗夜里无声的眼泪,到清晨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温粥。
三年光阴,磨掉了少年意气,只剩下沉甸甸的责任和……或许连我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习惯。
“阿辰,”林晚叉起一小块鱼肉,却没立刻送入口中,抬眼望向我,眼底有细碎的光,“许嘉珩……他下个月回国了。”
刀叉在餐盘边缘轻轻刮过,发出细微刺耳的声响。
我动作顿住。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又猛地松开,留下空洞的闷痛。
这个名字,像一颗深埋了三年的定时炸弹。
终于引爆。
“是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还能扯出一个安抚的淡笑,“回来也好,你们……老朋友是该聚聚。”
林晚似乎没料到我是这个反应,微怔了一下,随即眼中那点光更亮了,带着点赧然和掩不住的期待。
“嗯,他电话里说……很想念国内的朋友。”她低下头,小口吃着鱼肉,脸颊却悄悄染上薄红,“还说给我带了礼物。”
空气安静下来,只有刀叉偶尔触碰瓷盘的轻响。
那点薄红,像针,密密地扎在心上。
三年无微不至的陪伴,抵不过那人一句轻飘飘的“想念”。
原来石头真的捂不热。
原来我顾辰,自始至终,都只是个尽职尽责的“护工”。
一个……随时可以被正主取代的“接盘侠”。
深夜。
书房只亮着一盏孤灯。
电脑屏幕幽幽的光映在脸上。
邮箱里静静躺着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私人调查顾问]
附件:几个加密文件包。
指尖冰凉,悬在鼠标上方,久久未动。
一个声音在心底疯狂叫嚣:别点开!维持现状!至少这三年,你在她身边!
另一个声音冰冷地讥讽:看看她提起许嘉珩时脸上的光!顾辰,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