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凝聚了玄清子毕生修为的拂尘银龙,竟被那魔焰滔天的一剑,硬生生从中劈开!剑势未尽,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精准无比地划过了玄清子枯瘦的脖颈!

时间,在苏璃猩红的视野里,被无限拉长,凝固。

她清晰地看到师尊眼中的惊怒、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更深沉的、她无法理解的痛楚,瞬间被死亡的灰白覆盖。她看到那苍老的头颅,带着喷溅而出的、滚烫的、猩红的血雨,离开了躯体。

温热的、粘稠的液体,如同密集的雨点,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劈头盖脸地溅了苏璃满头满脸。

那温度,烫得她灵魂都在发出无声的、凄厉的惨叫!

师尊……师尊的血……

视野彻底被猩红吞没。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前,最后烙印在她神魂深处的,是江珩冰冷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嘲弄的侧脸。他看也没看轰然倒下的师尊尸体,更没有再看一眼蜷缩在血泊中如同破碎玩偶的她。

魔气卷起他的黑袍,他纵身化作一道决绝的黑色流光,投入了试剑台边缘那道被强行撕开的、通往无尽魔渊的裂缝之中。

消失不见。

只留下满地狼藉,一具无头的尸身,和一个被彻底碾碎、沉入深渊的苏璃。

三百年。

寒来暑往,沧海桑田。

清虚门早已换了掌门,当年的试剑台也几经修葺,看不出丝毫血迹。只有后山禁地深处,一座孤坟默然矗立,坟前无碑,唯有一柄断裂的拂尘斜插在土中,任凭风吹雨打。

坟前,常坐着一个身影。

苏璃。

当年的少女早已褪去青涩,一身素净的月白衣袍,勾勒出清瘦却笔直的轮廓。墨发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起,露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那双曾灵动含笑的眼眸,如今只剩下深潭般的沉寂,冰冷,死寂,再无波澜。

她的气息内敛,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源自丹田深处无法愈合的裂痕所散发的阴寒。三百年前那碎丹一剑,彻底断绝了她的仙途。纵然后来以绝大毅力和无数天材地宝勉强修补,修为也永远停滞在金丹初期,再难寸进。

她的剑,名“孤鸾”,通体如霜雪,却常年萦绕着一股驱之不散的、刻骨的恨意与寂寥。那是她日夜温养的本命剑,剑意只有一个——杀江珩。

“师尊,”苏璃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坟下沉睡的魂灵,又像是早已被岁月磨去了所有情绪,“今日魔渊异动更甚,前线……怕是要不太平了。”

她伸出手指,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拂去拂尘柄上沾染的微尘。动作轻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哀伤。

“他……或许会来。”她顿了顿,冰封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却锋锐如刀的光,“若他来,弟子……定取其首级,祭奠您在天之灵。”

山风呜咽,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她素白的衣袍上,更添萧瑟。

仙魔战场的风,永远带着血腥、焦土和魔气特有的、令人作呕的硫磺腥膻。

断壁残垣,尸骸枕藉。破碎的法宝残片和干涸发黑的血迹,构成了这片绞肉机般炼狱的唯一底色。低阶魔物的嘶吼与修士们绝望的呐喊交织,汇成一首永不停歇的死亡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