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当那个数值从稳定的90骤然断崖式下跌时，陈晦的世界也随之崩塌。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冲进林薇那间布置精巧、充满所谓“松弛感”的公寓。空气中弥漫着她惯用的昂贵香氛，此刻却只让他窒息。
“薇薇，那个数字…‘情债通’…它…”陈晦的声音干涩发颤，像生了锈的齿轮。
林薇正悠闲地对着化妆镜描画精致的眼线，闻言，只是透过镜面懒懒地瞥了他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像看一件与己无关的旧物。
“哦，你说那个啊。”她放下眼线笔，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训练有素、无可挑剔的遗憾表情，仿佛在通知一份合同即将到期，“陈晦，我觉得我们之间…感觉不对了。”
“感觉不对了？”陈晦像是被重锤击中，踉跄了一步，“就…就这样？九十掉到五？这算什么？！”
“感觉是很难量化的东西，但‘情债通’用数值帮我们看清了本质不是吗？”林薇的语气带着一种职业化的、近乎残忍的冷静。
她曾是“情债通”内部情感价值评估模型训练团队的成员，此刻，她似乎彻底剥离了恋人的身份，只剩下一个冷静的系统维护者。“它精准地反映了我们情感账户的现状——严重赤字，濒临破产。我只是尊重它的客观判断而已。”她甚至拿起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那个刺眼的“5”再次灼痛了陈晦的眼睛。
愤怒冲垮了理智。
“这他妈根本不是尊重！这是你在利用它！利用那该死的协议！”陈晦低吼着，指向她的手机，“你知道规则！你知道我现在根本不可能提分手！你在逼我！你想榨干我的赔偿金？！”
林薇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不是愧疚，而是被戳穿的愠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职业性厌倦。
“陈晦，注意你的措辞！感情破裂是双方的责任。系统协议是保护双方的公平契约，白纸黑字，你情我愿。你当初签署的时候，难道没想过后果？”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留给陈晦一个冷漠的侧影，“现在讨论谁逼谁，有意义吗？重要的是面对现实。要么，我们就这样耗着，等待系统自然‘衰减清零’（那可能需要几个月甚至几年）；要么…”她顿了顿，声音如同淬了冰渣，“你像个成年人一样，承担起主动结束关系的责任，履行你的契约。”
“耗着？”陈晦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看着我头上的数字变成负数？背负巨债？林薇，你一开始就知道那协议！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
他想起交往初期，他曾偶然抱怨过“情债通”协议的严苛，林薇当时只是轻描淡写地笑着说：“傻瓜，我们是真爱啊，那种条款怎么会用在我们身上？”
那笑容如今想来，如同淬毒的蜜糖。
林薇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拨弄着窗纱，窗外城市的灯火在她冰冷的瞳孔里跳跃。
“陈晦，成熟点。在‘情纪元’，情感就是最硬通的货币。投资失败，总要有人承担风险。规则如此。”
“规则？这就是你所谓的规则？”陈晦的声音嘶哑，巨大的荒谬感和被玩弄的屈辱感淹没了他。
他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无比熟悉、此刻却无比陌生的女人，她精致的侧脸在霓虹光影下半明半暗，像一个设定完美的虚拟偶像，执行着代码写定的冷酷程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