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承恩侯府门前,为我那“惊才绝艳”的夫君顾晋言求情时,京城正下着十年不遇的大雪。
雪花砸在我的额头上,融化成冰冷的水,顺着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泪水,我磕了九百九十九个头,额头一片血肉模糊,只为求承恩侯高抬贵手,放因言获罪的顾晋言一条生路。
三天三夜,我水米未进,直到最后彻底晕厥过去。
1
醒来时,我躺在冰冷的偏院卧房里,只有一个老婆子守着我。
我哑着嗓子问:“夫君呢?夫君回来了吗?”
老婆子眼神躲闪:“老爷……回来了”
我心中一喜,挣扎着要起来,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我的苦,没白受。
“姑娘,您别动”老婆子按住我“老爷……正在前厅陪客”
我愣住了,陪客?他刚从大理寺的牢里出来,九死一生,不先来见我这个为他奔走的妻子,而去陪客?
这时,我的贴身丫鬟小桃哭着跑了进来:“小姐!您别管了!姑爷他……他根本没心!”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
小桃哽咽着说:“姑爷是回来了,可不是承恩侯放的,是……是二小姐,她去求了太子殿下,姑爷一出狱,连看都没看雪地里晕倒的您一眼,就直接奔去了咱们府上,抱着二小姐说,‘画儿,我便知道,这世上只有你懂我,只有你肯为我不顾一切’”
轰的一声,我脑子里最后一根紧绷的弦,断了。
我叫温书,是丞相府的大女儿,我妹妹叫温画,是丞相府最受宠的二女儿。
顾晋言原本的婚约对象,是温画。
可那时顾家家道中落,顾晋言只是个空有才名的穷书生,温画当着爹娘的面哭闹,说她才不要嫁过去吃苦。
母亲抱着她,心疼得直掉眼泪,然后,她转身对我说:“书儿,你向来懂事,你妹妹金枝玉叶,受不得委屈,这门亲事,你替了吧”
父亲也说:“温书,顾晋言此子非池中之物,你嫁过去,好生辅佐他,将来有你的好日子”
我自小就不受宠,因为我性子沉闷,不如妹妹活泼讨喜,我默默地点了头,其实我心里,是有一丝窃喜的,我读过顾晋言的诗,敬佩他的才华,我想,只要我真心待他,总能捂热他的心。
于是,我带着我娘留下的丰厚嫁妆,嫁入了顾家。
我为他操持家务,为他洗手作羹汤,他要银钱打点同僚,我便拿出我的嫁妆铺子,他要举办文会,结交名士,我便拿出我的私房钱为他操办。
三年,我将自己低到了尘埃里,只为换他一点点的温情。
可他的眼里,从来没有我,他叫我“夫人”却从不叫我的名字,他对我永远是客气而疏离的。
而我的好妹妹温画,却时常来我们府上,她和顾晋言谈诗词歌赋,谈风花雪月,他们是知己,是知音,而我,只是一个操持后宅,浑身沾满油烟味的俗气妇人。
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做得够好,他总会看到的。
直到我跪在雪地里,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而他出来后,却奔向了另一个女人。
那一刻,我彻底明白了。
不是我做得不够好,而是他心里,从来就没有我的位置,我所有的付出,不过是一场自我感动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