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了下来。以一种所有人都未曾预料的方式。
斗兽坑的规矩,活下来的那个,可以暂时摆脱矿耗子的身份,获得一个“机会”——参加青云宗外门最底层的弟子选拔考核。这与其说是恩赐,不如说是另一种更“体面”的废物利用。我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外门弟子押着,丢进了外门弟子聚居区边缘一排低矮破旧的石屋。空气里弥漫着劣质草药、汗臭和潮湿石头混合的气味。屋子里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床散发着霉味的薄被。
“小子,算你祖坟冒青烟,走了狗屎运!”一个负责看守的老杂役倚在门框上,剔着牙,斜眼打量我,眼神里混杂着嫉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不过,别高兴太早。那斗兽坑里爬出来的,十个有九个半活不过三个月!哼,尤其是你这种……怪胎。”他刻意压低了最后两个字,带着试探和恶意。
我靠坐在冰冷的石床上,闭着眼,没有说话。肩膀的剧痛和体内那股力量爆发后留下的强烈空虚感交织在一起,像两把钝刀在身体里来回切割。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那紫衣女子冰冷刺骨的声音:“孽龙血脉?这不可能!”
孽龙?血脉?那是什么?那瞬间爆发的力量……还有那道青色巨影……它们是我吗?还是寄居在我体内的某种怪物?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但比恐惧更深的,是一种茫然。我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
三天后,外门弟子选拔考核在青云宗山门外的巨大演武场正式开始。人山人海,喧嚣鼎沸。无数衣着各异、带着不同地域口音的少年少女汇聚于此,脸上写满了对仙途的渴望与忐忑。演武场中央,竖立着一块半人高的巨大黑色石碑——测灵石。旁边站着几位神色严肃的青云宗执事长老。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汗味和尘土味。
我混杂在人群边缘,穿着发放的、同样灰扑扑的粗布短衫,毫不起眼。肩膀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动作有些僵硬。我尽量低着头,减少存在感。但偶尔,还是能感觉到几道探究的、带着恶意的目光扫过,那是斗兽坑的看客留下的阴影。
“肃静!”一位面容古板的长老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全场嘈杂,“第一关,测灵根!资质平庸者,自行退去,莫要自误!念到名字者,上前来!”
一个个名字被叫响,少年少女们或紧张或期待地走上前,将手按在冰冷的测灵石上。石碑随即亮起不同颜色和强度的光芒:赤红、土黄、水蓝、淡青……大多是微弱黯淡的杂色光芒。偶有稍亮些的单色光芒出现,便会引起一阵低低的羡慕惊呼。淘汰者黯然离场,通过者则难掩兴奋。
“下一个,矿奴七十九!”
我的“名字”被喊出,带着一种刻意的羞辱。周围瞬间投来无数道目光,好奇、鄙夷、厌恶……如同无数根针扎在皮肤上。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胃液和肩膀的抽痛,一步步走向那块决定命运的黑色石头。
演武场边缘,一座临时搭建、视野极佳的华美凉亭内。紫衣女子——云璃,正端坐在主位。她依旧一身深紫,气质清冷如冰雕,仿佛周遭的喧嚣与热浪都无法靠近她三尺之内。身旁侍立着几位气息沉凝、明显地位不低的长老和管事,态度恭敬。她手中端着一盏清茶,杯盖轻轻拨动着漂浮的嫩叶,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下方喧闹的演武场,实则焦点从未真正离开那个从矿洞爬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