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锅炉舱的蝼蚁
蒸汽管道的嘶吼，如同一头困在铁壳里的野兽，撞得龙骧号列车的钢铁骨架嗡嗡作响。
林锋蜷缩在锅炉舱最角落的检修口，煤灰混着汗水在他脖颈间犁出黑一道白一道的印子。
他刚把半块硬得像石头的窝头塞进怀里，后颈就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攥住，整个人像拎小鸡似的被掼在滚烫的铁板上。
“嗷……”
铁板的灼痛，刺得他浑身一颤，抬头就看见王虎那张横肉堆垒的脸。
这壮汉是锅炉舱的工头，总爱拿他这个“病秧子”寻开心，此刻正掂着手里的铁皮饭盒，饭盒里飘出的肉香，勾得周围几个劳工直咽口水。
“林锋，听说你妹妹那清毒剂，就剩最后一针了？”王虎故意把饭盒往他鼻子前凑了凑，唾沫星子喷在他脸上：“也是，像你这样爹娘死在尸煞嘴里，自己又弱得风一吹就倒的废物，能活到现在就该烧高香了，还想救你妹妹？”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有人踹了踹林锋的小腿：“虎哥说得对，清毒剂那金贵东西，给你妹妹用了也是浪费，不如孝敬虎哥，说不定还能赏你口肉汤喝。”
林锋死死咬着牙，拳头越攥越紧。
他怀里的窝头硌着肋骨，像块烧红的烙铁。
三个月前，妹妹林薇在一次尸煞突袭中被抓伤了胳膊，虽然及时砍断了半条袖子。
但青黑色的纹路，还是顺着伤口爬了上来。
军医说，这是尸煞感染的前兆，全靠清毒剂吊着命，可一支清毒剂要价半块银元。
那是他在这锅炉舱里没日没夜烧三个月蒸汽，才能攒下的工钱。
“你到底想怎样？”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愤怒的盯着王虎。
“哟，废物还敢跟我叫板？”王虎脸上的笑瞬间没了，抬脚就往林锋胸口碾去：“老子今天就告诉你，在这龙骧号上，老子的话就是规矩！”
剧痛从胸口炸开，林锋感觉肋骨像是要断了，眼前阵阵发黑。
但他没松手，怀里的窝头和腊肉，像是他最后的底线，只要还能护住这些，妹妹就还有明天。
“虎哥，差不多行了，别真弄死了，船长那边要查的。”旁边有人劝了一句。
王虎“啐”了口唾沫，狠狠踢了林锋一脚才罢休：“滚远点，看见你这张脸就晦气。”
等人都散去，林锋才捂着胸口爬起来，胸口的淤青已经肿得老高。
他小心翼翼的摸出怀里的腊肉，还好，油纸包得严实，没沾到煤灰。
他把腊肉和窝头揣回怀里，佝偻着背往舱底走，每走一步，胸口就疼得抽气。
龙骧号是北方最大的移动要塞之一，钢铁铸就的船身足有三里长，甲板上架着十二门蒸汽主炮，船腹里藏着能容纳五千人的舱室。
可对林锋来说，这艘钢铁巨鲸只是个更大的囚笼。
上层军官住着带窗户的舱房，喝着红茶，而下层劳工就挤在闷热潮湿的隔间里，连呼吸都带着煤烟味。
他的住处是锅炉舱下方一个废弃的通风管道，只有半人高，勉强能塞进一张木板床。
刚钻进去，就听见微弱的咳嗽声。
“哥？”林薇的声音带着病气，蜷缩在木板床上，脸色白得像纸，胳膊上那道被抓伤的地方，青黑色的纹路比早上又深了些：“你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