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敏把我锁进零下三十度的冷库时,我正为她赶制最后一份提拉米苏。
八年来,她第一次求我,是为了让手腕受伤的凌威能顶替我的位置。
“晓阳,你反正要走了,把机会让给凌威怎么了?”
冰霜爬满睫毛的那一刻,我听见她在外面对凌威撒娇:“待会带我去吃新开的日料吧。”
三个小时后,消防员撬开冷库的门。
我裹着保温毯经过她身边,她红着眼来拉我:“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我轻轻抽回手,将机票改签成最早一班。
1.
零下三十度。
呼吸在离开鼻腔的瞬间,似乎就凝结成了细小的冰针,反刺在脸上。
血液流动的速度变得粘稠而缓慢,像即将封冻的河。
每一寸裸露的皮肤,都先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随即麻木,被一种沉重的、吞噬一切的寒意所取代。
林晓阳背靠着冷库冰冷的金属内壁,缓缓滑坐在地上。睫毛上很快挂满了白霜,视野里是一片绝望的、密封的黑暗。
他还能听见,隔着厚重保温层传来的、模糊却清晰如刀割的声音——是齐敏,他爱了八年的女友,正在对另一个男人撒娇。
“凌威,待会儿等他出来,你可得请我吃顿好的补偿我。新开的那家日料,我馋好久了。”
那个男人,是凌威,齐敏青梅竹马的“小竹马”。
而林晓阳自己,之所以会被困在这个能冻死人的鬼地方,是因为齐敏的央求。她求他,把一次至关重要的、能在世界顶级甜品大师杰尼面前展示的机会,“让”给手腕刚刚“受伤”的凌威。
理由是:“晓阳,你反正已经决定要走了,机票都买好了,这次机会对你不重要了。但凌威需要它,他的前途就在这里。”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齐敏说这话时,脸上那种混合着理所当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的表情。八年了,他太熟悉她每一个细微的神态。只是以前,那愧疚多半是因为忘了他不爱吃香菜,或者不小心把他送的玩偶弄脏了。而这次,是为了把她的男朋友锁进零下三十度的冷库。
荒谬得像一场噩梦。
可指尖传来的、几乎要冻裂的痛楚,和心脏位置那种被彻底冰封的死寂,都在提醒他,这是血淋淋的现实。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穿着洁白的厨师服,在“暖阳咖啡”那间充满了奶油和咖啡豆香气的小厨房里,专注地为齐敏制作最后一份提拉米苏。
2.
“暖阳咖啡”,这个名字是齐敏取的。她说,林晓阳就像她的太阳,温暖又明亮。
大学相识,相爱八年。从挤在出租屋里共用一把牙刷,到省吃俭用盘下这间小店,一点一滴都浸透着两人共同的回忆。他是学校里小有名气的甜品天才,她是活泼开朗的文艺委员。毕业时,他拿到了通往甜品界金字塔顶的通行证——杰尼大师的收徒邀请函。而她却红着眼眶,拉着他的衣角:“晓阳,别走那么远好不好?异地恋太苦了,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开一家自己的店吗?”
那一刻,她眼里的依赖和不舍,像一张柔软的网,缚住了他即将展翅的翅膀。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撕掉了那张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邀请函,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好,不去了。我们开一家全世界最棒的咖啡店,只卖你最喜欢的提拉米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