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为，这会是一场平静的、带着些许伤感的告别。
然而，他低估了人心的凉薄。
就在他刚把最后一份提拉米苏放进展示柜，准备开始制作留给齐敏的那份“特别版”时，齐敏和凌威一起走进了后厨。凌威的手腕上，滑稽地缠着一圈绷带。
“晓阳，”齐敏开口，声音带着他熟悉的、每次有求于他时的软糯，“跟你商量个事。”
林晓阳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地看着她。
“杰尼大师的工作室，今天下午派人来本市做初步面试和技能筛选，地点就在隔壁街的酒店。”齐敏语速加快，眼神闪烁，“是个很难得的机会，凌威想去试试。但他手腕昨天不小心扭伤了，揉面、裱花这些精细活肯定受影响……”
林晓阳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有了不祥的预感。
“所以……”齐敏舔了舔嘴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你能不能……把这次机会让给凌威？你反正已经决定要走了，机票都买好了，这个面试对你来说不重要了。但凌威需要它！你……你可以代替他去冷库里取一些需要低温保存的特殊原料，就当是……帮我们争取一点准备时间？”
“代替他去冷库？”林晓阳重复了一遍，声音干涩。冷库钥匙一向由他保管，因为齐敏怕冷，凌威更是从不沾手这些“粗活”。
“对！”齐敏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你就进去待一会儿，半个小时就好！等凌威面试开始，我就马上放你出来！里面温度是低，但你穿厚点，坚持一下，肯定没问题的！”她上前一步，抓住林晓阳的胳膊，摇晃着，带着八年来无往不利的撒娇语气，“晓阳，求求你了，就帮我这一次，也是帮凌威一次，好不好？就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上……”
林晓阳的目光越过她，落在凌威脸上。凌威微微扬着下巴，眼神里充满了挑衅和一种稳操胜券的优越感。
那一刻，林晓阳只觉得无比疲惫。八年的付出，八年的坚守，最终换来的，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将他推入冰窟的请求。
他看着齐敏那双他曾以为盛满星辰的眼睛，如今只倒映着为别人焦虑的影子。他忽然笑了，笑容里满是荒凉和绝望。
“好。”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拿出冷库钥匙，走向那扇厚重的铁门。在开门进去的前一秒，他回头，深深地看了齐敏一眼，仿佛要将她最后的样子刻进骨髓里。
然后，铁门在他身后关上。落锁的声音，清脆得像心碎的声音。
4.
黑暗，寒冷，时间失去了意义。
林晓阳的意识在冰点附近徘徊。他想起了很多事。想起大学时，齐敏在樱花树下，踮脚在他脸颊印下的那个吻，她说：“林晓阳，你要给我做一辈子好吃的。”想起他们挤在出租屋里，分食一碗泡面，她却笑得比吃了蜜还甜。想起“暖阳咖啡”开业那天，她剪彩时激动得眼圈发红的样子……
温暖的回忆，此刻却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早已冻僵的神经。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因为他放弃了成为世界顶尖的机会，所以她觉得他不再有价值了吗？是因为他太过平凡，比不上凌威的光鲜亮丽吗？还是说，这八年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