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灰紫色的瘴气剧烈地翻滚起来,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搅动。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扑面而至,带着浓烈的腐肉与剧毒的甜腻气息,几乎让人窒息。那股来自谷底黑暗深处的凶戾气机,如同实质的冰锥,牢牢锁定了刚刚完成蜕变的李青禾。

咔嚓!咔嚓!

沉重的骨骼被巨力踩断的声音密集响起,一个庞大的黑影撞破浓雾,出现在李青禾视线中。它有着水桶粗细的暗紫色蛇躯,覆盖着黏腻腥臭的细密鳞片。三角状的蛇头上,两只幽绿的眼瞳如同两盏鬼火,闪烁着贪婪、饥饿与对生命精血的原始渴望。蛇口张开,喷吐着墨绿色的毒息,所过之处连地上的白骨都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这是一条以葬灵谷毒瘴和死气为食,甚至可能由无尽尸骸怨气孕育而生的葬灵毒蟒!

炼气三重的气息压迫感十足,几乎瞬间淹没了李青禾这炼气一重初期的存在。毒蟒没有任何犹豫,在锁定猎物的瞬间,庞大的身躯便爆发出与其体型不符的恐怖速度,如同一道巨大的暗紫色闪电,撕裂毒雾,张开那足以吞噬整头牛的巨口,腥臭的口腔与尖锐的毒牙形成死亡的漩涡,当头噬咬而下!死亡阴影瞬间降临!

“!” 李青禾瞳孔骤缩,全身汗毛倒竖,属于凡人的恐惧本能还未完全褪去。但体内那道初生的枯荣循环,那滴悬浮于丹田的造化源炁,却在死亡的威胁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发奔腾运转起来!

嗡!

左臂皮肤下的暗金色道纹骤然亮起微光,玄奥的纹路流动加速,一股无形却强悍的吸力瞬间覆盖他周身数尺范围!

呲——!

如同鲸吞吸水!弥漫在四周、无处不在的灰紫色剧毒瘴气被强行聚拢!更有丝丝缕缕浓郁得化不开的、带着无尽怨憎的森冷死气,从脚下的万千枯骨中被暴力抽取而出!两种蕴藏致命力量的气流,在造化生灭纹的统御下,于他身前极速凝聚!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李青禾甚至来不及思考该如何操控,求生的本能驱动着这股新得的力量。面对那吞噬而来的腥臭巨口,他将双手猛地向前一推!脑海中只有一个原始而强烈的念头:挡住它!毁灭它!

呼——!

一道并不算特别凝练、灰蒙蒙中掺杂着丝丝黑气的“死气之矛”凭空凝聚!它没有灵光闪耀,没有神通符纹,甚至显得有些粗糙,只是最纯粹的死气与瘴毒被强行压缩后的产物!散发着冰冷的毁灭气息!

噗!

死气之矛狠狠扎入毒蟒口中!巨大的冲击力让毒蟒噬咬的动作都为之一滞!

嘶嗷——!

一声带着惊怒与痛苦的尖啸从蟒口中发出!那汇聚了葬灵谷毒素与死寂精粹的力量,如同无数根冰针混合着滚油,在它相对脆弱的血肉腔体内爆发开来!

但它毕竟是这绝地的宠儿,剧毒与死气对它本就有一定的抗性。这仓促凝聚的一击虽然造成了痛苦,甚至腐蚀了它的口腔内壁,却远不足以致命!巨大的疼痛反而彻底激发了它的凶性!

蟒躯狂猛地扭动,粗壮的尾巴如同倒塌的巨木,带着腥风猛地横扫而来!尾巴上遍布着凸起的黑色骨刺,闪烁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威力足以抽碎岩石!

李青禾心中警兆狂鸣!他强行压下因初次调动庞大能量而带来的气血翻腾和心神震荡,身体向侧面狼狈地扑倒翻滚!

轰隆!

蛇尾狠狠抽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地面上堆积如山的骸骨瞬间化为齑粉!狂暴的气流裹挟着骨粉和毒瘴四散冲击,打在李青禾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避开了要害,但动作还是慢了一线!蛇尾末端一根尖锐的骨刺,擦着他的左臂外侧划过!

嗤啦!

单薄的杂役服如同纸片般撕裂!骨刺锋锐的边缘在他左臂上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豁口!鲜血瞬间涌出!

但诡异的是,疼痛感还未传递到大脑,左臂那道刚刚被他鲜血沾染的造化生灭纹——仿佛受到了更强大生命精血的刺激!——猛地爆发出比之前耀眼十倍的金色光芒!

嗡!!

一股更加庞大、霸道的吸力如同苏醒的远古凶兽,贪婪地爆发出来!

嗤嗤嗤——!

这一次,不仅仅是周围的毒瘴和骸骨死气!那刺入他手臂骨刺上附着的、属于葬灵毒蟒本身的妖力、精血中蕴含的生气,乃至其狂暴攻击意志逸散出的杀伐戾气……统统被这道凶悍的纹路强行剥离、吞噬、卷入!

造化生灭纹全力运转!恐怖的净化与逆转之力几乎在瞬间生效!

毒蟒精血中的妖力杂质被焚尽,生命精华被强行剥离提纯;杀伐戾气化作纯粹的“杀”之本源;连同伤口处涌入的蟒毒,都被瞬间分解、转化!

难以想象的磅礴能量洪流通过道纹疯狂注入李青禾体内!这股能量远比抽取环境中的死气更加鲜活、更加强劲霸道!

“呃啊——!”

李青禾忍不住发出一声带着痛苦与舒畅的咆哮!这股外力太强,远超他当前经脉的承受极限!新生的枯荣循环被冲击得剧烈震荡,几乎有崩解的趋势!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左臂道纹的核心——那缕始终内敛、仿佛代表生灭秩序总纲的金色光芒——骤然亮起!

嗡!

如同熔炉中加入了定鼎的神材!那股因吞噬外来生机与戾气而狂暴的能量洪流,被这缕金芒强行抚顺、压缩、凝练!随即以一种更加精纯、更加内蕴磅礴生机的姿态,悍然冲入枯荣循环!

丹田内那滴刚刚凝聚不久的造化源炁,如同饕餮般疯狂吸纳着这股洪流,急速地旋转、膨胀!一滴、两滴、三滴……转眼间,原本孤悬的那滴源炁已经化为一小洼清澈透亮、生机盎然的液体!

炼气二重!瞬间突破!

而那股被强行剥离了核心生命精元与力量的冲击,反噬到了葬灵毒蟒身上!

嘶——嗷——!

毒蟒发出一声惊天动地、蕴含了极致痛苦与恐惧的惨嚎!那横扫而出的尾巴,如同瞬间被抽干了力量,软塌塌地砸落在地。它的巨大身躯猛地痉挛蜷缩,幽绿的蛇瞳中光彩飞速黯淡,透出一种生命核心被强行掠夺掏空的虚弱与绝望!那一道来自李青禾左臂的、蕴含着生灭法则的吸力,如同最恐怖的绞索,正源源不断地抽取着它的本源!

趁它病,要它命!

李青禾眼中厉芒暴涨!强忍着体内因骤然进阶而带来的力量充盈和经脉胀痛感。他的反应比刚才快了数倍!

他猛地窜身而起,抄起脚边一块不知是什么大型妖兽的头骨!在那金纹光芒笼罩、造化源炁全力贯注之下,这腐朽的枯骨仿佛被赋予了短暂的、不可思议的坚硬与沉重!

呼!

李青禾身体微微后仰,借着向前冲刺的惯性,将全身的力量与刚刚提升的炼气二重造化源炁灌注于双臂,狠狠地将这块巨大的妖兽头骨,如同重锤一般,狂暴地砸向毒蟒那颗正因本源被抽取而痛苦扭动的巨大头颅!

砰!!!!

沉闷得如同敲击巨型皮鼓的声音在死寂的谷底炸响!

头骨碎裂,白色的骨粉四溅飞扬!

毒蟒狰狞的头颅在巨大的力量冲击下猛地向一侧歪去,坚硬的颅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幽绿色的蛇瞳几乎被震得凸出眼眶,随即飞快地失去了所有光彩。

吸力停止。

庞大的暗紫色蛇躯剧烈抽搐了几下,终于彻底软倒,瘫在了森森白骨之上,再无一丝生息。一股墨绿色的、蕴含精纯妖元与死气的“妖气精粹”,被造化生灭纹自动从蛇尸中抽取出来,缓缓融入李青禾体内,成为滋养枯荣循环的养料。

战斗结束。

李青禾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混着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沿着脸颊流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体内奔腾的源炁洪流,以及那更加稳固、更加壮大了近一倍的道纹循环。

炼气二重!甚至直逼三重!

他赢了!靠着这刚刚觉醒不过片刻、还无法精细掌控的诡异道纹之力,他在这必死的葬灵谷,击杀了一头境界高于他的凶物!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震撼、以及对这力量本身的敬畏与渴望交织的情绪冲击着他的心神。这不是侥幸,这就是造化生灭纹赋予的,化死亡为力量的本质!

就在这时,他体内的道纹突然传递出一股微弱的渴求感,仿佛被什么强烈同源的气息所吸引。李青禾霍然抬头,目光锐利地扫过毒蟒盘踞的尸骸深处——在那巨大的蛇躯下方,似乎隐约压着一块半埋在骨堆中、布满青苔的断碑轮廓。

吸引,正是来自那里!

他走近几步,用脚拨开毒蟒软倒的身体,又清理掉表面的枯骨污秽。半截断裂的石碑显露出来,它材质奇特,非金非石,表面覆盖着一层诡异的粘稠黑泥,散发出浓烈的腐臭气味。吸引道纹感应的,就是这层黑泥?

李青禾皱了皱眉,抽出那柄插在骨堆中的残剑。此刻他握着剑柄,能清晰感觉到其中那枚镶嵌的金色碎片与自己左臂道纹产生着微弱的、仿佛同出一源的联系。他用残剑的锈刃,小心地刮掉碑面上厚厚的黑泥。

随着污秽褪去,三个古老、残缺却气势峥嵘的篆文,如同挣脱了淤泥束缚的虬龙,艰难地显露出来:

葬…灵…道…

后面似乎还有字,但被斜向的断裂面彻底抹去了。

然而,就在“道”字显现的刹那,那块断碑仿佛被触动了某种亘古封印般,猛地爆发出一股极其微弱、却纯粹苍凉到令人心神震颤的莫名道韵!这股无形的波动瞬间扫过四周弥漫的死气,拂过李青禾的身体,更拂过他手中残剑的金纹!

嗡…嗡…

李青禾只觉得左臂道纹内的那缕核心金芒剧烈闪烁了一下,仿佛饥饿已久终于闻到了诱人的气息!一股强烈的信息碎片伴随着那股拂过的道韵,粗暴地冲入他的脑海!

杀伐……尸山……

……生……尽……灭……

……噬……夺……

……乱……源……

信息破碎凌乱,充斥血腥、绝望与庞大的不祥!仿佛无数湮灭在时光中的悲鸣与警示!

“噗!” 李青禾如遭重击,头痛欲裂,眼前一阵发黑,嘴角再次溢出一缕鲜血。但他眼中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芒!

杀伐?尸山?噬夺?乱源?

难道这片埋葬了无数枯骨的葬灵谷…和传说中导致这枯竭纪元的源头…“噬灵法则”…有着直接的关联?!

手中残剑金纹碎片微微发烫。脚下这片恐怖的尸骸大地,此刻仿佛褪去了纯粹的危险外壳,显露出一个隐藏在万古死寂与怨恨之下的,关乎世界真相的恐怖一角!

他站在毒蟒冰冷的尸体旁,环视着这漫无边际的死亡世界。道纹带来的力量感犹在激荡,但那断碑传来的信息碎片,却如同一声来自远古的丧钟,敲响在心头。

变强的路就在脚下这片死亡的土壤里,但这片土壤之下埋葬的秘密,似乎远超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