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刺骨的阴寒,如同无数冰冷的刀片,切割着李青禾的脸颊。他化作一道暗金流光,在铅灰色的天幕下疾驰,身后是逐渐远去的乱葬岗坡地,以及那场惊心动魄的初战硝烟。

引开追兵?不,是主动出击!

玄天宗长老临死前发出的血祭邪符,如同跗骨之蛆,牢牢锁定着他的气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阴冷、暴虐、带着无尽贪婪与毁灭意志的恐怖神识,正如同无形的蛛网,以惊人的速度从西北方向蔓延而来,覆盖天地!那是远超炼气巅峰的威压!是筑基期!甚至可能是…筑基后期!

“玄冥老祖…”李青禾眼神冰冷如刀。冥狱教的魔头!果然被引来了!以他目前的状态,即使有枯荣道树虚影相助,也绝无可能正面抗衡这等存在!必须将其引离葬灵谷方向!为凌素素和学宫弟子争取转移的时间!

他刻意放缓速度,将体内枯荣道韵的气息微微外放,如同黑夜中的灯塔,吸引着那锁定而来的恐怖神识。同时,造化生灭纹核心金芒全力运转,疯狂吞噬着沿途弥漫的稀薄死气与荒芜气息,补充着消耗的源炁,修复着与玄天宗长老一战留下的暗伤。

目的地——葬灵谷!这片他命运转折的绝地,此刻成了他唯一的屏障与战场!

数日后,当那铅灰色的、终年不散的剧毒瘴气再次映入眼帘时,李青禾的心头反而涌起一股奇异的平静。熟悉的腐朽腥甜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阴寒与绝望的死寂。谷口那被抛弃的累累白骨依旧,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残酷。

他毫不犹豫,一头扎入浓稠的灰紫色瘴气之中!瘴气如同粘稠的泥沼,剧毒腐蚀着护体源炁,发出滋滋声响。但李青禾左臂道纹金芒流转,一股无形的吸力爆发,将侵蚀而来的剧毒瘴气强行吞噬、净化、转化为滋养自身的源炁!这曾让他濒死的绝地,如今成了他恢复力量的温床!

他并未深入谷底中心,而是在靠近入口的陡峭崖壁附近,寻了一处被巨大兽骨半掩的狭窄石缝,收敛气息,盘膝而坐。心神沉入体内,全力运转造化生灭纹,如同蛰伏的凶兽,一边恢复,一边静静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谷内瘴气翻涌,偶尔传来几声毒虫嘶鸣或骸骨滚落的轻响。那股锁定他的恐怖神识,如同跗拳待发的毒蛇,在谷外徘徊、试探,带着冰冷的杀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似乎对这葬灵谷的凶名也有所顾忌。

李青禾心如止水。他利用这难得的喘息之机,细细体悟着与枯荣道树虚影的深层联系。那核心的双螺旋道纹结构在识海中缓缓旋转,每一次流转,都仿佛在阐述着生灭轮转的至理。他尝试着将心神融入其中,感受着那“枯”之寂灭与“荣”之生机的微妙平衡。

就在他心神沉浸于道韵流转之际,左臂道纹核心金芒猛地一跳!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强烈共鸣感的牵引力,毫无征兆地从谷底深处传来!这感觉…似曾相识!与他当初在谷底发现那柄残剑金纹碎片时如出一辙!但更加清晰!更加…磅礴!

“谷底…还有东西?!”李青禾心中剧震!难道除了残剑碎片,这葬灵谷深处,还隐藏着其他与造化生灭纹同源的秘密?!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打破了他的平静!玄冥老祖的威胁固然恐怖,但这来自谷底的牵引,却关乎他力量的本源!关乎枯荣道的起源!

去!必须去!

决断只在刹那!李青禾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金芒一闪而逝!他不再犹豫,身影如同融入瘴气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朝着谷底深处潜行而去!造化生灭纹全力运转,贪婪地吞噬着沿途更加浓郁、更加精纯的瘴毒死气,同时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

越是深入,瘴气越是浓稠,死气越是磅礴!脚下的骸骨堆积如山,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空气中弥漫的怨念与绝望气息几乎凝成实质,冲击着心神。但李青禾道心坚定,枯荣道韵流转,心如磐石,不为所动。

那牵引感越来越强!越来越清晰!如同黑暗中指引方向的灯塔!

终于,他来到了谷底最深处!这里瘴气浓得如同墨汁,光线昏暗到极致,只有道纹金芒在皮肤下流淌的微光勉强照亮方寸之地。脚下不再是松散的骸骨,而是坚硬、冰冷、如同被某种巨力碾压过的黑色岩石地面。四周耸立着巨大的、断裂的、不知名巨兽的骨架,如同通往地狱的门户。

牵引的源头,就在前方!

李青禾屏住呼吸,拨开一层层如同帷幕般的粘稠瘴气。眼前豁然开朗!

谷底中央,竟是一片相对空旷的圆形区域!瘴气在这里稀薄了许多,形成一片诡异的真空地带。而在区域的中心,矗立着一座……石碑!

那并非寻常石碑!它高达三丈,通体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金色泽,非金非石,表面布满了无数细密的、如同天然生成的玄奥纹路!这些纹路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流淌、变幻,如同活物!散发出一种古老、苍茫、却又带着无上威严与生机的道韵!

更让李青禾心神剧震的是!这石碑表面流淌的纹路,其核心结构……赫然是那双螺旋!与他造化生灭纹的核心道纹,如出一辙!只是更加完整!更加浩瀚!如同母体与子体的区别!

石碑顶端,三个古老、残缺却气势峥嵘的篆文,在暗金光芒的映照下,艰难地显露出来:

**葬…灵…道…**

“葬灵道碑!”李青禾瞳孔骤然收缩!与砾石镇黑水潭遗迹那块残碑上的文字一模一样!但眼前这块,才是真正的本体!它散发出的道韵,磅礴浩瀚,远非残碑可比!

就在他目光触及石碑的刹那!

嗡——!!!

左臂造化生灭纹核心金芒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如同离家万载的游子终于找到了归途!一股难以言喻的亲近感与渴望瞬间充斥了他的心神!石碑表面的暗金纹路也随之光芒大盛!一股精纯、磅礴、带着同源同质气息的本源道韵,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那道纹的牵引,疯狂涌入李青禾体内!

轰——!!!

李青禾如遭雷击!身体剧烈颤抖!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信息洪流,伴随着那本源道韵,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冲入他的识海!

不再是破碎的画面!而是相对完整的法则烙印!

他看到了一片浩瀚无垠的古老战场!天穹崩裂,大地沉沦!无数形态各异的恐怖存在在厮杀!神魔陨落如雨!星辰熄灭如尘!战场核心,一尊顶天立地的暗金色巨人虚影傲然矗立!他(或她)周身流淌着无尽的暗金道纹,核心正是那旋转不息的双螺旋!巨人双手结印,引动天地法则,化作一柄贯穿寰宇的道纹长矛,狠狠刺向战场深处一片吞噬一切的、蠕动的、如同活物般的黑暗深渊!

“噬灵法则!”李青禾心神狂震!那深渊的气息,与黑水潭的污染、与凌素素体内的“噬”印同源!正是导致枯竭纪元的根源!

道纹长矛与黑暗深渊轰然对撞!恐怖的法则风暴席卷一切!画面破碎!信息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葬灵…镇噬…”

“道纹…源初…”

“法则…崩解…反噬…”

“巨人…陨落…道碑…镇封…”

最后,一个清晰无比、带着无尽悲怆与决绝的意念烙印,如同烙印般刻入李青禾的灵魂深处:

“噬灵不灭…葬灵永镇…道纹不绝…薪火长存…”

嗡——!!!

葬灵道碑光芒缓缓收敛。涌入李青禾体内的本源道韵也渐渐平息。他依旧站在原地,身体僵硬,眼神空洞,仿佛灵魂被抽离。但识海中,却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他明白了!

造化生灭纹!并非天生!而是源自这葬灵道碑!源自那尊对抗“噬灵法则”的暗金巨人!其核心的双螺旋道纹,正是对抗、甚至克制“噬灵法则”的无上法门!葬灵谷!并非简单的抛尸之地!而是上古那场禁忌之战后,巨人陨落,其道纹核心所化的葬灵道碑镇封“噬灵法则”残留的战场遗迹!这谷中无尽的死气、怨念、剧毒…皆是那场大战残留的法则碎片与能量余烬!

而他李青禾!一个被玄天宗抛弃的废脉杂役!却在这绝地之中,意外觉醒了这沉寂万古的道纹传承!成为了这“葬灵道”的隔世传人!

“葬灵道主…”一个古老的称谓,在他心中悄然浮现。

就在这时!

轰隆隆——!!!

整个葬灵谷剧烈震颤起来!谷口方向,一股阴冷、暴虐、带着无尽毁灭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决堤的黑色海啸,轰然降临!粘稠的瘴气被强行撕裂!谷口的骸骨被碾成齑粉!

“小辈!找到你了!交出那妖树!交出造化!本座赐你全尸!”玄冥老祖那如同九幽寒风般的声音,裹挟着筑基后期的恐怖灵压,如同天罚般响彻整个葬灵谷!

追兵!已至!真正的生死危机,降临在这上古战场遗迹之上!

李青禾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暗金道纹流转不息!一股前所未有的、洞悉了部分世界真相的苍茫与决绝,取代了之前的凝重!

他缓缓转身,面向谷口那汹涌而来的恐怖魔威,嘴角竟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玄冥老祖…噬灵走狗…”

“想夺造化?”

“那便看看…”

“是你这老魔的幽冥鬼爪硬…”

“还是我这葬灵谷的…万古死气…与道碑之威…更甚!”

话音未落!

嗡——!!!

他身后的葬灵道碑,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意志与那汹涌而来的“噬灵”同源魔气,猛地再次爆发出璀璨的暗金光芒!碑体上流淌的道纹如同苏醒的巨龙,发出低沉的咆哮!整个葬灵谷积蓄了万载的磅礴死气、怨念、剧毒…如同受到帝皇召唤的士兵,疯狂地朝着道碑汇聚而来!

一场跨越万古的宿命之战,在这葬灵绝地,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