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吃了?”裘寅泽的声音响起,比刚才似乎温柔了一点。
宁柔赶紧摇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下午和婉晴喝茶吃多了点,还不饿。”
说完垂下眼,不敢看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柚木桌面。
裘寅泽看着她,那双眼睛像是能穿透她拙劣的借口。
片刻,他拿起自己的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心放到宁柔碗里,动作很自然:“老爷子就是过个寿,场面上的事,跟着我,别失礼就行。”
“嗯,知道了。”宁柔低声应着,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跟他在一起本身就够紧张了,还要去面对他那个传说中的爷爷…
这顿饭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宁柔抬起头:“我吃饱了,想上去洗个澡。”
裘寅泽刚夹起一块白切鸡,闻言动作顿了顿,目光在她明显有些苍白的脸上扫过,没说什么,淡淡地“嗯”了一声。
得到允许,宁柔立刻站起身,快步离开了这个让人窒息的餐厅。
直到踏上楼梯,她才感觉稍微能喘过气来,但三天后的生日宴,却像一片巨大的阴影,沉沉地压在心里。
回到主卧,宁柔直接进了浴室,刚解开衬衫扣子,浴室门就被推开了。
裘寅泽站在门口,眸光晦暗。
“你、你出去...”她被这眼神吓到了,慌忙抓起浴巾遮住胸口,耳根发烫。
他却反手锁上门:“躲什么,你哪里我没看过?”
没等宁柔反应,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花洒莫名被打开,温热的水流打湿了裘寅泽的衬衫,布料变得透明,紧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随即,他低头咬住宁柔的耳垂,声音沙哑地喊她名字:“柔柔。”
宁柔一下子泄了气,又羞又怯,把滚烫的脸埋进他的怀里。
他总这样,在情事上像是完全换了个人,那种专注和沉迷,有时会让宁柔恍惚觉得,他大概是极其喜欢她这副身子的。
浴室玻璃很快蒙上雾气,什么都看不清了。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就像沉在温热粘稠的蜜糖里,又累又倦。
宁柔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身体一轻,被稳稳地抱了起来,随后陷进柔软的大床里。
眼皮重得抬不起,她刚沾到枕头,黑暗就温柔地席卷上来。
梦里,又回到了十八岁那年的暴雨天。
讨债的人把病房围得水泄不通,爸爸躺在病床上插满管子,宁柔攥着病危通知书,哭得视线模糊。
那些父亲昔日称兄道弟的朋友,此刻电话不是关机就是忙音。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
走廊惨白的灯光勾勒出一个修长冷漠的身影。
黑色皮鞋踏在冰冷的地面上,西装裤脚一丝不苟。
宁柔抬头,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
他眉眼冷峻,扫了一眼乱哄哄的病房,那些债主突然就安静了。
“裘、裘先生.....”有人结结巴巴地喊。
他没理会,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穿着白裙子,脸上还挂着泪,狼狈得要命。
“想救你父亲?”他开口,声音比窗外的雨还冷。
她拼命点头。
他让助理递来一份文件:“签了,债务我来处理。”
宁柔甚至没仔细看条款就签了名字。
那时候她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是爸爸以前的生意伙伴。
直到被他带回家,看见婚戒,她才反应过来,那是为期三年的结婚协议。
梦里的场景突然转换,变成他们领证那天。
裘寅泽全程面无表情,像在完成商业合同,工作人员递来结婚证,他看都没看就塞进了西装内袋。
梦里的他和现在一样冷漠,看她就像看一件商品。
宁柔鼻子一酸,在梦里委屈地哭了出来。
夜很深了。
裘寅泽在书房里刚开完跨国会议,手机就震动起来。
“先生,查清楚了,太太今天下午确实和林婉晴在一起逛街,没有接触其他人。”
电话那头的声音毕恭毕敬,“林婉晴背景干净,父亲是西九龙检察署高级检察官,母亲是妇联副主席。”
裘寅泽听着,随即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喉结滚动了一下:“嗯,把人撤回来吧。”
抽烟一支烟,他推开主卧房门。
壁灯调得很暗,昏黄的光晕笼着床上蜷缩的身影。
裘寅泽走近,脚步无声,却敏锐地察觉到枕头上一点湿痕,还有她微颤的肩线。
哭了?
他眉心微微蹙起。
俯身,温热大手轻轻拨开她颊边被泪水濡湿的碎发,指尖触到的皮肤一片冰凉。
是刚才弄疼她了?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莫名有些发堵。
裘寅泽掀开被子一角,动作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谨慎,视线落在那处,还好,没伤到。
视线落回她脸上。
睡梦里的小脸苍白,长长的睫毛还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翼。
鼻尖红红的,那两片柔软的唇瓣微微嘟着,在昏暗中,显出一种全然不设防的可怜。
他盯着看了几秒,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哼,带着一种奇异的喟叹。
“娇气。”
宁柔在半梦半醒间恍惚,现实和梦境重叠在一起。
她感觉到有人抱着她,那怀抱温暖又熟悉,和梦中冷漠的裘寅泽判若两人。
……
上午,阳光暖烘烘的,宁柔舒服地不自觉地翻了个身。
下一秒,她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弹起来,抓起手机一看,九点十七分。
文学鉴赏课要迟到了。
她慌慌张张跑进浴室,凉水拍在脸上才清醒些。
镜子里的人头发乱蓬蓬的,眼下还带着点淡淡的青黑色,昨晚那个梦太真实了,哭得她眼睛现在还有点肿。
宁柔快速抹了点遮瑕膏,随便拿了件浅蓝色连衣裙套上,拎起书包就往楼下跑。
刚跑到楼梯口,脚步顿时止住。
客厅里,裘寅泽居然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