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林深的运动鞋踩过碎玻璃时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像是在咀嚼某种脆骨。超市应急灯在头顶滋滋闪烁,将他的影子拉成长长的蜈蚣状,爬过积满灰尘的婴儿奶粉货架。

“林溪等着这盒布洛芬续命。” 他咬着牙将背包带勒得更紧,指尖在第三排货架摸索到蓝色药盒时,冷藏柜突然发出冰裂般的脆响。

玻璃门内侧凝结的白霜正在融化,那些标价 “非卖品” 的玲珑草盆栽像被注入了生命。本该呈现翡翠色的叶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叶脉里流淌着沥青般的黏液,在恒温柜底积成小小的沼泽。这种三天前还被新闻吹捧为 “抗病毒神草” 的植物,此刻正抖落着腥臭的孢子。

林深猛地后退半步,后腰撞到金属货架。顶层的矿泉水箱轰然砸落,塑料瓶炸裂的脆响在空旷的超市里激起连锁反应。他看见冷藏柜的玻璃门上,自己的倒影正在扭曲 —— 不是光线造成的错觉,而是瞳孔里渗出了血丝。

“警告:生物异常活动触发一级警报。”

电子合成音刚响起,整排货架突然前倾。林深本能地蜷缩身体,听着金属支架断裂的锐响擦着头皮掠过。身后传来某种湿滑物体落地的声音,像是有人把一桶机油泼在了地板上。

他翻身爬起时,闻到了熟悉的铁锈味。不是货架的金属味,是血。

右手手背在刚才的撞击中被划出三道血口,正滴落在散落的商品标签上。一张被踩烂的报纸露出半截标题:《天穹基因实验室确认安全,地震未造成泄漏》,日期是三天前 —— 也就是 H9N7β 病毒开始在自来水厂检测出阳性的日子。

“嗬…… 嗬嗬……”

低沉的喘息声从日用品区传来。林深抓起旁边的消防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知道这种声音意味着什么,过去两周里,他在清运垃圾的小巷里听过太多次。那些被病毒改写了神经突触的感染者,呼吸时总会发出这种类似风箱漏气的声响。

应急灯的光线突然变成诡异的绯红色。

林深猛地抬头,透过超市破损的天窗看见一轮血月悬在墨色夜空。月亮边缘泛着不祥的光晕,像是被谁在天边泼了一盆未干的血。他的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屏幕上跳出拾荒者联盟的紧急推送:“血月周期提前,今夜 22 点至凌晨 4 点,所有感染者进入狂暴状态 ——”

信息没能看完。货架尽头转出三个蹒跚的身影,他们的运动轨迹极其怪异,像是提线木偶被扯断了几根线。最前面的中年男人穿着超市保安制服,半边脸颊已经溃烂,露出森白的下颌骨,但右手仍保持着握电棍的姿势 —— 这是病毒感染者的典型特征,保留着生前最熟悉的肢体记忆。

林深握紧消防斧的掌心沁出冷汗。他计算着距离:后门在五十米外的生鲜区,中间隔着三排摇摇欲坠的货架。按照平时的速度二十秒就能冲过去,但现在需要绕过这些 “行尸”。

就在他弓起身子准备冲刺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保安的喉结在疯狂蠕动。那里鼓起一个乒乓球大小的包,皮肤呈现半透明的琥珀色,隐约能看见里面黑色的血管在搏动 —— 这是即将释放神经毒素的征兆。

“左边!”

脑海里突然炸响一个陌生的声音,不是听觉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意识共鸣。林深几乎是本能地向右侧翻滚,堪堪躲过一道喷射而来的黑雾。刚才他站立的位置,货架上的巧克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包装纸变成焦黑的纸灰。

这是…… 什么?

还没等他细想,更多的嘶吼声从超市各个角落涌来。应急灯的红光里,那些原本静止在货架间的感染者像是被按下了启动键,关节发出错位的咔嚓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聚拢。

林深突然明白,刚才不是幻听。当他看向最左侧那个穿碎花裙的女感染者时,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对方下一步的行动轨迹 —— 她会先踢翻旁边的食用油桶,然后用断裂的前臂骨刺穿他的颈动脉。这个画面清晰得如同慢镜头回放,还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头痛,仿佛有根冰锥正往太阳穴里钻。

“嗬…… 女儿…… 我的女儿……” 女感染者的喉咙里挤出模糊的词语,抬脚踹向油桶的动作和预想中分毫不差。

林深就地翻滚避开流淌的油脂,斧头劈开迎面扑来的保安的颅骨。粘稠的黑色液体溅在他脸上,带着游泳池消毒水般的刺鼻气味。这时他才发现,每次预判感染者的动作时,都会同步接收到一些碎片化的画面:保安临死前正在看孙子的照片,女感染者最后一通电话是给班主任请假…… 这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像玻璃碴子扎进大脑,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必须找到出口!” 他咬碎牙床强迫自己专注,顺着消防通道的绿色指示牌狂奔。经过保健品区时,货架倒塌的震动让头顶的通风管坠落,正好砸在追击者中间。

混乱中,一个银色的金属箱从破损的天花板夹层掉下来,砸在他脚边裂开。箱子里整齐排列的玻璃试剂管摔得粉碎,泛着幽蓝荧光的液体在地板上汇成小溪,其中几滴精准地渗入他手背的伤口。

灼烧感瞬间从指尖窜到心脏。

林深跪倒在地,看见自己的伤口正在以违背常理的速度愈合,新生的皮肤呈现出淡淡的鳞片状。更诡异的是视野的变化 —— 超市里所有移动的物体都拖曳着浅绿色的轨迹,感染者身上散发着代表危险的橙红色光晕,而在生鲜区的冷柜后面,有一个微弱的蓝色光点在稳定闪烁。

那是…… 活人?

“找到了!” 一个沙哑的女声突然响起,紧接着是金属摩擦的锐响。林深抬头看见冷柜被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正举着手术刀对准他的咽喉,镜片后的眼睛在红光里亮得惊人。

女人的白大褂上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口袋里露出半截证件,隐约能看见 “苏璃” 两个字。但林深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东西吸引 —— 她脚边散落着几张照片,其中一张拍的是某实验室的内部场景,墙上的标志和他刚才踩烂的报纸上的天穹基因实验室 LOGO 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所有感染者突然停止了动作,齐刷刷地转向超市天窗的方向。血月的光芒穿过玻璃,在地板上投射出巨大的光斑,那些原本混乱的嘶吼声渐渐变得整齐,像是无数根琴弦被调成了同一个频率。

林深的头痛骤然加剧,这次涌入脑海的不是零碎记忆,而是一段清晰的指令:

“清除…… 携带抗体者……”

他猛地看向那个叫苏璃的女人,发现对方正死死盯着自己手背愈合的伤口,瞳孔因震惊而放大。而那些感染者的橙红色光晕,此刻正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 —— 冷柜旁边的通风管道。

“它们在召唤同类。” 苏璃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往冷柜后面拖,“血月让这些东西形成了临时的蜂巢思维,你的异能觉醒惊动了整个区域的感染者!”

林深被她拽进狭窄的维修通道时,听见超市外传来潮水般的嘶吼声。他回头看见最后一个画面:那些感染者正用头颅撞击墙壁,它们头顶的皮肤在反复摩擦中破裂,露出里面晶状体般的结构,折射着血月的红光,如同无数只睁开的眼睛。

而他手背上的鳞片状皮肤,正在月光的照射下泛起同样的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