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苏小雪和江峰的相处模式几乎一成不变。她认真讲课,他要么睡觉,要么打游戏,要么干脆不见人影。偶尔心情好了,还会故意刁难她几句。
“小老师,你这眼镜该换了,看起来像个老古董。”
“讲得什么玩意儿,比催眠曲还无聊。”
“喂,给我倒杯水,没看见我渴了吗?”
苏小雪总是默默忍受着,给他倒水,给他收拾被扔得乱七八糟的书本,依旧每天认真备课,哪怕他一句都听不进去。她发现江峰虽然脾气差,但其实很聪明,偶尔抬眼扫过课本时,眼神里会闪过一丝了然,只是自尊心不允许他表现出丝毫的在意。
这天下午,苏小雪讲完语法点,见江峰又趴在桌上装睡,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倒有了几分少年人的乖巧。她放轻脚步走到书架前,看着那些被冷落的书籍,轻轻叹了口气。
忽然,她注意到角落里放着一把吉他,琴身上落了层薄薄的灰尘,显然很久没被碰过了。苏小雪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把吉他拿下来,用纸巾仔细擦拭着。
她从小学习乐器,钢琴、吉他、古筝都略通一二,其中最爱的就是吉他。指尖拨动琴弦,一串清脆悦耳的音符流淌出来,打破了书房的寂静。
趴在桌上的江峰耳朵动了动,眼皮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苏小雪弹奏的是一首温柔的民谣,旋律舒缓,像月光下的流水。她的手指纤细白皙,在琴弦上灵活地跳跃,嘴里轻轻哼唱着,声音干净又治愈。
“……晚风轻拂澎湖湾,白浪逐沙滩,没有椰林缀斜阳,只是一片海蓝蓝……”
江峰慢慢抬起头,看着逆光中的女孩。阳光透过窗户,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她微微垂着眼,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专注又温柔。那一刻,她镜片后的眼睛仿佛盛满了星光,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第一次发现,这个总是安安静静,被他欺负也不生气的小老师,原来还有这样闪闪发光的一面。
一曲终了,苏小雪才发现江峰在看她,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打扰你了。”
江峰迅速别开视线,耳根却悄悄红了。他咳嗽一声,故作镇定地说:“一般般吧,比我听过的差远了。”
苏小雪没拆穿他的口是心非,只是把吉他放回原处,轻声说:“你吉他弹得一定很好吧?我看琴弦都保养得很好。”
江峰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那把吉他是他十五岁生日时,最喜欢的乐队主唱送的,后来因为和家里吵架,赌气再也没碰过。他以为没人会注意到角落里的它。
“关你什么事。”他别别扭扭地说,语气却比平时缓和了许多。
苏小雪笑了笑,没再追问,重新拿起课本:“我们继续上课吧,刚才讲到定语从句的用法,其实不难,你看这个例子……”
这一次,江峰没有打断她,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落在了课本上,没有再飘向别处。苏小雪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像是看到了冰封的河面裂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傍晚下课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很快就在地面汇成了水流。苏小雪站在门口,看着倾盆大雨,有些犯愁。她没带伞,这个时间点也不好打车。
正当她准备冒雨冲出去的时候,身后传来江峰不耐烦的声音:“喂,站住。”
她回过头,看见江峰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大伞,别扭地递给她:“拿着,别淋病了,还得我妈再找老师,麻烦。”
苏小雪惊讶地看着他,雨水顺着窗户滑落,模糊了窗外的霓虹,却清晰了少年脸上不自然的红晕。她接过伞,轻声说了句:“谢谢你,江峰。”
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温柔得像雨丝。江峰心里莫名一跳,转身就往楼上跑,声音闷闷地传来:“赶紧走,别啰嗦。”
苏小雪撑着那把带着淡淡烟草味的伞,走在雨幕中。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却觉得心里暖暖的。她低头看着脚下的水洼,里面倒映着城市的灯火,也倒映着她弯弯的笑眼。
也许,这个像刺猬一样的少年,内心深处也藏着柔软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