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谢临月刚回镇北王府就接到皇上召见的消息,知道是三公主和淑妃告状了。

御书房内,气氛十分凝重。

谢临月做好了会被责备的准备,挺直了脊背走了进去。

看见谢临月进来,三公主得意的对她一扬下巴。

让你打我!你完了谢临月!

谢临月目不斜视,走到殿中,端端正正地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龙椅之上,大炎皇帝谢璟面沉似水,不怒自威。

他没叫起,只是用那双审视了朝堂半生的眼睛,冷冷地看着谢临月。

“昭华!”皇帝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你可知罪?”

淑妃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

谢灵烟也立刻挺直了腰板,准备欣赏谢临月被训斥的惨状。

谢临月依然跪得笔直,她平静地抬起头,迎上皇帝的目光,声音清亮:“儿臣不知,请父皇明示。”

“放肆!”淑妃立刻抓住机会,厉声呵斥:“你当众殴打皇妹,还敢狡辩?!”

谢临月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直视皇帝。

在皇帝面前,一个妃子,还没资格审问她这个嫡公主。

皇帝谢璟微微眯眼,这个女儿,确实不一样了。

以前的谢临月,在他面前总是唯唯诺索,大气都不敢喘。

今天的她,眼神坚定,脊梁挺直,面对他的帝王威压,居然能做到不卑不亢。

“你打了灵烟,还让你的侍女对她拔刀相向,可有此事?”皇帝问道。

“回父皇,确有此事。”谢临月答得干脆利落。

淑妃母女一喜,这谢临月是吓傻了吗?居然直接认了!

“但是,”谢临月话锋一转,“儿臣认为,儿臣无罪。”

“哦?”皇帝眉毛一挑。

谢临月朗声道,“三皇妹身为公主,却在儿臣的酒楼当众撒泼,无视规矩,颐指气使,甚至试图硬闯包厢,口出狂言。”

“她丢的,不是她一个人的脸,而是整个皇家的颜面!”

“儿臣身为长姐,更是父皇亲封的昭华公主,有责任管教妹妹,维护皇家体统。儿臣那一巴掌,打的是她的跋扈,教的是她的规矩!”

谢临月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她把一场“姐妹撕逼”,瞬间上升到了“维护皇家体统”的高度。

格局,一下子就拉开了。

三公主谢灵烟急了:“父皇,你别听她胡说!是她开店故意刁难我,不让我进去吃饭!还……还用妖法羞辱我!”

想到那段社会摇,她就恨不得原地去世。

皇帝皱眉:“什么妖法?”

“就是……就是……”三公主脸涨得通红,那羞耻的画面她实在说不出口,只能干巴巴地指控:“她就是欺负我!”

谢临月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委屈:

“父皇明鉴。凤鸣楼开门做生意,规矩是提前预约。三皇妹仗着身份就要插队,儿臣若给了她特权,那规矩何在?以后是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来踩一脚?儿臣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再者,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儿臣名讳,毫无长幼尊卑。儿臣一时气急,才出手教训。至于霜野拔刀,那是因为三皇妹要先动手打儿臣,她护主心切罢了。”

皇帝谢璟沉默了。

淑妃见皇帝犹豫,立刻加码,泫然欲泣:“陛下!您看看烟儿的脸!就算烟儿有错,昭华公主下手也太重了!这传出去,让人怎么看我们皇家啊……”

“够了!”

皇帝忽然冷喝一声。

他看向三公主,眼神锐利:“谢灵烟!你身为公主,在京城酒楼与人争执,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啊?”三公主懵了。

父皇,你骂错人了吧?挨打的是我啊!

皇帝越说越气:“昭华说得对!你连声皇姐都不叫,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朕平时是太宠着你了,让你无法无天!在外面撒泼还不够,还敢告到朕面前来?!”

皇帝猛地一拍桌子:“来人!三公主言行失当,有辱皇家颜面,罚禁足一个月,抄写《女诫》百遍!淑妃管教不严,罚俸三月!”

两人呆若木鸡,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们是来告状的,怎么最后挨罚的是自己?

“陛下……”淑妃还想挣扎。

“退下吧!”皇帝不耐烦地挥挥手。

淑妃和三公主满心不甘,却不敢违抗圣旨,只能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临走前,三公主还狠狠地瞪了谢临月一眼。

谢临月回了她一个“关爱哈基米”的眼神。

……

御书房里安静了下来。

皇帝谢璟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目光再次落在谢临月身上。

“你也起来吧。”

“谢父皇。”谢临月站起身,揉了揉跪得有点麻的膝盖。

皇帝看着她这个小动作,眼神忽然恍惚了一下。

谢临月吸了吸鼻子,眼眶微微泛红,她没有像淑妃那样哭哭啼啼,只是用一种带着点小委屈,又有点小倔强的语气开口:

“父皇,您都不知道,儿臣最近可累了。”

皇帝一愣:“累?”

“是啊!”谢临月仿佛找到了倾诉对象,开始倒豆子:“儿臣为了开那个凤鸣楼,天天起早贪黑,头发都掉了好多。好不容易开业了,生意火爆,还得应付像三皇妹这样来找茬的。”

她撇了撇嘴,继续抱怨:

“在外面忙一天,回到王府还不安生。那个侧妃天天装病,那个王爷……”

说到李承渊,谢临月顿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晦气”的表情。

“儿臣的恋爱脑,都被这残酷的现实给治好了!”

皇帝谢璟差点被茶水呛到。

恋爱脑?治好了?

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

但他看着谢临月那副娇憨又认真的模样,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忽然被触动了。

这丫头,虽然变了很多,但骨子里,似乎还是那个会跟他撒娇的小棉袄。

皇帝的表情缓和下来,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微笑:“你这丫头,嘴里没个把门的。来人,给昭华公主赐座。”

“谢父皇!”谢临月立刻顺杆爬,美滋滋地坐下了。

气氛缓和了不少。

皇帝喝着茶,看似随意地问道:“你那个酒楼,听说搞得不错?”

“还行吧,混口饭吃。”谢临月谦虚道。

皇帝笑了笑,然后,他放下茶杯,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直视谢临月。

“临月,朕问你。”

“寿宴那日,你弹的那曲《破阵乐》……你心中所想的‘破阵’,究竟是什么?”

空气瞬间再次凝固。

来了。

谢临月心中一凛。

皇帝,终究是皇帝。他可以容忍女儿的小打小闹,甚至可以欣赏她的锋芒,但他绝不会容忍任何人觊觎他的权力。

尤其是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一个公主若有了不该有的野心,那就是大逆不道。

谢临月知道,这个问题回答不好,刚刚缓和的父女关系会瞬间崩塌,甚至会引来杀身之祸。

她迎着皇帝探究的目光,坦然一笑。

“父皇,儿臣想破的,是这后宅的‘阵’。”

皇帝挑眉:“哦?”

谢临月收起了刚才撒娇的姿态,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父皇,儿臣是嫡公主,可嫁入王府后,却被一个侧妃拿捏,被夫君厌弃,险些丧命。”

“儿臣不甘心。”

“儿臣不想像后宫的娘娘们,或者京城那些贵妇一样,一辈子困在四四方方的后宅里,为了一个男人的宠爱争得头破血流。”

她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光芒:

“儿臣想像父皇一样,做一个有用的人!儿臣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想为父皇分忧,为大炎的百姓做点实事。”

“儿臣的野心,不在后宅,而在天下!”

这番话,说得极有技巧。

她承认了自己有野心,但将野心定义为“做实事”、“为父分忧”,而不是“夺嫡”。

皇帝谢璟看着眼前这个熠熠生辉的女儿,心中五味杂陈。

她的眼睛太亮了,亮得让他想起了先皇后,也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属于皇家血脉的锐气。

如果她是个皇子,该多好。

皇帝沉默良久,最终只是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一丝告诫,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

“你有这份心是好的。”

“但是,临月,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家宅不宁,你又如何能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呢?”

谢临月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