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车上的。
他也忘了自己是怎么把车开走的。
他只记得,当他连滚带爬地逃离那个停车场时,那两个被他高价请来的保镖,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鄙夷。
他开着那辆瘪了一个轮胎的宝马车,在无人的街道上疯狂地行驶。
车身倾斜,不断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但他浑然不觉。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画面在反复播放。
那个黑衣男人,用一根竹签,轻易地插进防爆轮胎里的画面。
以及,男人最后那个落在自己喉咙上的、冰冷的眼神。
他把油门踩到了底。
他要去一个地方。
他要去见赵金龙。
只有那个男人,才能给他安全感。
赵金龙的别墅,坐落在城市的半山腰。
这里是富人区,安保严密。
张彪的车,被门口的保安拦了下来。
他降下车窗,露出一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
“开门!快开门!我要见赵总!出大事了!”
他嘶吼着。
保安认出了他的车,也看到了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敢怠慢,立刻打开了栏杆。
张彪一脚油门,冲了进去,车子在别墅门口一个急刹,发出一声尖锐的刺响。
他从车上摔了下来,手脚并用地爬向别墅的大门。
他用力地拍打着门。
“赵总!赵总!救命啊!”
别墅的门开了。
穿着睡袍的赵金龙,皱着眉头,站在门口。
他看着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趴在地上的张彪,眼中充满了厌恶。
“大半夜的,你鬼叫什么?”
赵金龙的声音很冷。
“赵总!那个快递员!那个快递员又来了!”
张彪爬了过去,抱住了赵金龙的腿,身体抖得像筛糠。
“他不是人!他是个魔鬼!他是个疯子!”
“他废了我的保镖!他用一根牙签……不,一根竹签,就把我新车的轮胎给捅爆了!”
“他警告我……他说……他说下一次,那根签子就要插在我的喉咙里!”
张彪语无伦次地哭喊着,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赵总,我们别碰那个钉子户了,好不好?那块地我们不要了行不行?那个快递员是个魔鬼!我们惹不起他!他会杀了我们的!”
他被彻底吓破了胆。
他只想活命。
赵金龙低着头,看着抱着自己大腿,丑态百出的张彪。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没有害怕。
他只感到了愤怒。
一种被挑衅的、被冒犯的、滔天的愤怒。
他赵金龙,在这座城市里,呼风唤雨,黑白通吃。
什么时候,轮到一个社会底层的匹夫,敢这样骑在他的头上?
先是打他的人。
现在,又跑到他的地盘上,威胁他的人。
这已经不是在打张彪的脸了。
这是在用鞋底,狠狠地抽他赵金龙的脸。
他抬起脚,一脚将张彪踹开。
“废物!”
赵金龙的声音里,充满了冰冷的怒火。
“瞧你这点出息!”
“一个能打一点的莽夫,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我赵金龙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张彪被踹倒在地,不敢再说话,只是缩在那里发抖。
赵金龙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那种运筹帷幄的平静。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激怒的、扭曲的凶性。
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的光芒。
“他在乎那对母女,是吗?”
他冷冷地问。
“是……是……”
张彪结结巴巴地回答。
“他越是在乎,就越说明,那对母女,是他的软肋。”
赵金龙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残忍的弧度。
“他以为他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就能吓住我?”
“他以为他能保护得了她们?”
“天真。”
赵金龙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他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酒精,让他眼中的疯狂和凶性,燃烧得更加旺盛。
“既然他想玩,那我就陪他玩到底。”
“他不是要警告我吗?”
“那我就把他的警告,彻底捏碎!”
他转过身,看着张彪。
他的眼神,让张彪感到一阵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冷。
那是一种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漠然的眼神。
赵金龙下达了一个命令。
一个突破了人性底线的、疯狂的死命令。
“张彪。”
“赵……赵总……”
“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再管那个女人了。”
“明天一早,你带上所有信得过的人,去把那个孩子给我绑来。”
张彪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绑架。
而且是绑架一个五岁的孩子。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拆迁纠纷了。
这是重罪。
是要掉脑袋的。
“赵……赵总……这……这万万不可啊!”
张彪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绑架是犯法的!警官会查的!到时候我们都得完蛋!”
“犯法?”
赵金龙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走到张彪面前,蹲下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你他妈现在才跟我讲犯法?”
“你以前干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犯法?你以为你很干净吗?”
“我告诉你,在这座城市里,我赵金龙,就是法!”
“警官?”
赵金龙不屑地冷笑一声。
“只要事情做得干净,就不会有警官。就算有警官,他们也只会查到几个临时找来的替死鬼身上。”
“你怕什么?”
“我……我怕那个快递员……”
张彪说出了心里最深的恐惧。
“他会杀了我的!他真的会杀了我的!”
“杀你?”
赵金龙狠狠地给了张彪一巴掌。
“啪!”
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他越是在乎,就越不敢轻举妄动!”
赵金龙的眼神变得疯狂而扭曲。
“你把那个小丫头给我带到废弃的码头仓库去。”
“我要亲自拍下视频。”
“我要让他跪在我面前,像狗一样,舔我的鞋底!”
“我要让他看着,我是怎么一点一点,把他守护的东西给撕碎的!”
“我倒要看看,他那个所谓的‘魔鬼’,是不是真的能飞天遁地!”
赵金龙的声音,已经变成了低沉的嘶吼。
他的脸上,是一种病态的、兴奋的潮红。
他松开张彪的衣领。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办好了,我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办不好……”
他没有说下去。
但那眼神里的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张彪瘫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从他踏进这间别墅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被绑在了赵金龙这条疯狂的战车上。
要么,跟着他一起冲下去,赌一个未来。
要么,现在就被他扔下车,摔得粉身碎骨。
他没有选择。
恐惧,在和对死亡的恐惧进行了一番天人交战之后,最终还是被求生的欲望和对财富的贪婪所压倒。
他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看着赵金龙,眼神里的恐惧,慢慢变成了和赵金龙一样的、破罐子破摔的疯狂。
“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赵总,您放心!”
“明天,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把那个小丫头给您带过来!”
赵金龙看着他,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狰狞的笑容。
他拍了拍张彪的肩膀。
“这才是我赵金龙的狗。”
窗外,夜色正浓。
人性中最丑陋、最疯狂的恶,即将被彻底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