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低头看着怀里刚满一岁的小宝，小家伙正揪着她垂落的一缕头发，咿咿呀呀地玩得不亦乐乎。刚换上的干净连体衣上，又沾了一小片湿漉漉的口水印。她抬手揉了揉酸胀的后腰，那根支撑着疲惫身体的骨头，此刻正发出一阵又一阵无声的抗议。客厅地板上散落着色彩鲜艳的塑料积木和绘本，像刚经历过一场小小的风暴。
“晚晚，”丈夫周明远的声音从玄关传来，带着一丝工作后的疲惫，钥匙串叮当作响，“面试的人来了。”
苏晚应了一声，抱着小宝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松垮的家居服领口。门开了，周明远侧身让进一个身影。苏晚抬眼望去，心头微微一怔。
来人叫林美凤。名字带着点旧时代的烙印，人却出乎意料的体面。约莫五十出头，身材保持得很好，穿着一件剪裁合身的深蓝色薄呢外套，里面是熨帖的米白色高领羊绒衫，头发精心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最惹眼的是她胸前别着的那一枚小小的金色玫瑰胸针，在玄关顶灯下闪着温润的光。她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棕色真皮通勤包，笑容温和得体，眼神扫过略显凌乱的客厅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嫌弃或惊讶，反而是一种包容的平静。
“周先生，苏女士，”林美凤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刻意的温婉，目光落在苏晚怀中的小宝身上，笑容加深了些许，“宝宝真可爱，粉雕玉琢的。”
她的目光很软，像带着温度的水流。苏晚被那疲惫和凌乱挤压得有些发紧的心，莫名地松动了一下，回以一个笑容：“林阿姨，快请坐。”
接下来的面试流程顺畅得不可思议。林美凤的育儿经验丰富得毋庸置疑，对辅食添加、早教启蒙、常见疾病护理，甚至婴儿抚触的手法，都能条理清晰地说出个一二三来。她说话不疾不徐，语调始终保持在那个让人舒适的温婉波段上。
话题不可避免地滑向了她的家庭。林美凤端起面前那杯温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杯壁，脸上那得体的笑容里，恰到好处地掺进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像精心调试过的滤镜。
“唉，一个人拉扯三个女儿，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种过来人的疲惫，却又奇异地透着一股坚韧，“大女儿争气，在投行做事，忙是忙了点，总算站稳了脚跟；老二也工作了，在外企；最小的那个在读高中，住校，也省心不少。”她顿了顿，抬眼看向苏晚和周明远，嘴角扯出一个带着点苦涩的弧度，“孩子们都大了，也都有自己的生活，我这心里，空落落的。就想着找点事情做，也喜欢孩子。”
那枚小小的金玫瑰胸针在她胸前轻轻晃动，映着她眼底那抹恰到好处的、混合着坚强与脆弱的微光。苏晚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酸软。同为女人，她能想象那种独自撑起一片天的艰辛。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认真倾听的周明远，他脸上也流露出明显的理解和同情。
“林阿姨真不容易，”周明远由衷地说了一句。
“都过去了，”林美凤摆摆手，脸上重新扬起那温婉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一瞬的脆弱只是错觉，“现在只想把雇主家的孩子带好，当自己孩子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