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遗产风暴
冰冷的水晶吊灯悬垂着,将偌大客厅切割成一片片耀眼的光斑,又在地面投下狰狞扭曲的阴影。黎米陷在昂贵的丝绒沙发里,指尖冰凉,轻轻抚过相框冰冷的玻璃表面。相片里父母和兄长的笑容被永远凝固在某个阳光刺目的夏日午后,灿烂得令她眼眶生疼。
空气里浮动着若有似无的香水味、昂贵的雪茄气息,以及一种更粘稠、更贪婪的东西。
"...一百个亿啊!小米这孩子,真是命苦...可也真是命好啊!"刻意压低的声音从阴影角落传来,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谁说不是呢?飞机失事,全家就剩她一个,这运气...啧啧,天降横财,挡都挡不住!"另一个声音应和着,带着毫不掩饰的艳羡。
"好惨,但惨得真值钱!"这总结陈词般的一句,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穿黎米麻木的神经。
值钱?黎米指尖一顿,几乎要在冰冷的玻璃上抠出印子。她抬起眼,目光空洞地扫过客厅里影影绰绰的人影——她的二姨、舅舅、表弟、叔伯婶娘...一张张平日里或亲切或疏离的脸,此刻都笼罩在遗产巨大磁场的吸附下,眼神灼热,神情亢奋,如同围拢在即将断气猎物旁的鬣狗,连空气都因他们的呼吸而变得浑浊沉重。他们看着她,不是看着一个刚刚失去所有至亲的孤女,而是看着一座闪闪发光、触手可及的金山。
"她好可怜——但可怜得真值钱!"窃窃私语如同毒蛇吐信,在华丽吊灯的光晕下反复缠绕。
她惨吗?当然惨。一场毫无征兆的空难,瞬间蒸发了她拥有的一切温暖与依靠,徒留这空旷得能听见回音的冰冷宅邸和一堆冰冷的数字。可这惨,在旁人眼中,竟成了令人嫉妒的"幸运"?成了可以用"值不值"来衡量的买卖?
二姨扭动着富态的身体,端着精致的骨瓷茶杯走过来,杯里是刚泡好的昂贵红茶,香气浓郁得发腻。她脸上的表情混杂着虚假的悲悯和按捺不住的亢奋,眼角的细纹都挤成了讨好的弧度。"小米啊,"她声音刻意放得柔软,带着一种黏腻的亲昵,"看你瘦的,这小脸都没血色了。可怜见的...不过别怕,有二姨在呢!以后啊,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就是你最亲的人!这偌大的家业,二姨帮你守着!"
那双保养得宜的手,带着滚烫的茶杯温度,不由分说地覆上黎米冰凉的手背。黎米如同被烙铁烫到,猛地抽回手,动作快得带翻了茶杯。
"哗啦!"
清脆的碎裂声在骤然死寂的客厅里炸开,滚烫的红茶泼洒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洇开一片深褐色的污迹,像凝固的血。瓷片飞溅,其中一片锐利的边缘,不偏不倚划过了二姨精心保养的手腕。
"嘶!"二姨痛呼一声,猛地缩手,看着手腕上迅速沁出的血珠,脸上的悲悯和亲昵瞬间冻结、龟裂,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迅速被压下去的恼怒。
"黎米!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二姨的声音拔高了,尖锐刺耳。
黎米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那片狼藉,看着对方手腕上那点微不足道的血痕。她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里面一丝涟漪也无,只有深不见底的冷意。那眼神让二姨剩下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后背莫名窜起一股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