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馒头、茄子与宝马车
馒头是刚出锅的，冒着热气。
周星星咬了一口，馒头的白气糊了他一脸。
老王的帽子扣在桌上时，声音很响。
像石头砸在铁板上。
不锈钢餐盘里的红烧茄子，震了三震。
茄子是软的，油是亮的，汤汁在盘底晃悠。
“3栋姓赵的！”老王的声音比餐盘震动更响，“开个破宝马，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周星星把餐盘往老王那边推了推。
昨天食堂大妈多给的排骨，在盘里躺着，油光闪闪。
他懂规矩。
在祥和小区当保安，月薪三千五，就得少说话，多干饭。
没必要为三瓜两枣动肝火，划不来。
保安亭在小区正门那棵老槐树下。
老槐树很老，树皮皱巴巴的，像老王没刮干净的胡茬。
夏天的时候，太阳把亭子里晒得像蒸笼。
周星星的制服后背，永远是湿的，能拧出水来。
冬天更惨，寒风从门缝钻进来，刀子似的割脸，冻得人直哆嗦。
队长老李总说：“咱们这工作，看着清闲，实则责任重大。”
老李说这话时，总爱拍着胸脯，唾沫星子溅到周星星的馒头上。
周星星一般不躲，只是默默把馒头转个方向，继续啃。
毕竟老李的工资比他多五百，这点面子得给。
但多数时候，他们的工作内容很简单。
登记外卖小哥的身份证，看他们骑着电动车像泥鳅似的钻进来。
驱赶贴小广告的，那些人总爱往单元门把手上塞“疏通下水道”“专业开锁”的纸片，跟打游击似的。
还有，忍受业主的各种奇葩要求。
比如让保安帮忙遛狗，狗屎还得保安捡；比如让保安代收快递，收件人写“帅气小周”。
这天下午，周星星正对着监控屏幕打盹。
监控屏幕是模糊的，像蒙上了一层雾。
突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闯进来，像一把锥子扎破了宁静。
周星星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窗外，一辆红色保时捷卡宴斜停在闸机口。
车很红，红得像庙里的关公像，骚包得很。
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涂着烈焰红唇的脸。
口红颜色很艳，像刚吸过血。
“喂，开门！”女人的声音比刹车声还尖。
周星星按了按耳麦，公式化地喊话：“您好，请刷业主卡。”
耳麦有点接触不良，声音滋滋啦啦的。
“刷什么刷？”女人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喇叭声像驴叫，“我是你们物业张总的朋友！耽误了我的事，你负得起责任吗？”
周星星正想拿起对讲机请示张总。
就见张总那辆标志性的黑色奔驰从小区里开出来。
奔驰车很亮，擦得能照见人影，比张总的光头还亮。
张总摇下车窗，冲周星星笑了笑，那笑容假得像纸糊的：“小周，这是我朋友，让她进去吧。”
周星星刚按开闸机，栏杆慢悠悠地抬起来。
就听见那女人嗤笑一声：“一个破保安还拿乔，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声音不大，但足够周星星听见。
保时捷“嗖”地一下冲了进去，尾气喷了周星星一脸，带着一股廉价香水味，呛得他直咳嗽。
周星星摸了摸口袋里那串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