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岁那年,我和郑明远分居了。
我搬回了乡下,过了3个月的舒服日子。
不会再有人嫌弃我大字不识两个读不懂他写的诗,也不会再有人往我种的花草里扔烟头,更不会有人骂我做的饭越来越难吃。
我终于不用再伺候人了。
老年机震了一下。
在国外的儿子嫌跨国电话费钱,冰冷的机械声播报着短信:
【妈,我接爸和吴奶奶去参加我的毕业典礼了。你没文化,连英文都不会讲两句,签证办不下来。所以这次70大寿,我就不去看您了。等下次我有机会回国再说。】
我握着手机,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掉眼泪。
手里捏着那本始终没能离掉的结婚证,喃喃道:
“老天爷,我好悔啊。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不嫁给郑明远了!”
再睁眼,我回到了第一次遇见郑明远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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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别睡了!”
“今天是怎么了?这还没到晌午头呢,俺瞅你就在躺椅里犯困了。”
马春花趴在院子上的土墙,朝我笑道。
我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的人。神志还不太清醒:
“马春花?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年轻了?”
马春花看我这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过了年俺才十六,当然年轻。”
“你院门栓着,俺只能这样找你了。”
一听这话,我猛地一下清醒过来,看向身后。原本挂在客厅上的电子钟表不知怎么,突然变成了钉在院子里的纸质日历。
19XX年8月15号,正是我第一次遇见郑明远那天。
我居然真的回到过去了!
见我迷迷糊糊的样子,马春花直接踩着墙头翻了下来。一边拍了拍身上沾着的土,一边拉着我的手往外走。说道:
“都在等你咧,俺跟你边走边说。”
“是生产队的李大队长喊你过去。说是下乡插队的知青们来了!分配到各小队当农技员,你是咱们大队的劳动模范。按道理,你应该先挑。”
说话间,马春花拽着我来到了村口空地上。
我目光一扫,果然看到了知青队伍里的郑明远。稚嫩、青涩的脸庞泛着红晕,透着一股子不属于庄稼人的白。手里捏着本书,很斯文的样子。
“张素,来了。”
“马春花都跟你说过了吧,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农技员。我先给你登记在册子上。”
李大队长的话音刚落。
有不少知青主动向我介绍起自己来,有拖拉机手、农机维修员还有电工。倒不是为了其他,主要是我们三小队能干,平均每个人下来的工分是最多的。
活轻松些,月末分的粮食和钱也多些。
上辈子,郑明远就是从这群人中缓缓朝我走来,主动朝我介绍道:
“你好,我叫郑明远。你就是张素吧?”
“‘素娥惟与月,青女不饶霜’,这是李商隐的诗,你的名字很好听。我是高中毕业,是学历最高的。要是能去你们村小队,还能顺手教教小队的人识字。”
我没什么文化,所以有种对读书人天然的学历崇拜。
一见他镜片下含情的眼。
便瞬间羞红了脸,二话不说地选了他。
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这回的郑明远倒是反常的沉默,面上浮现出一股子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