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部门新来的领导是头暴怒的野驴。
真不夸张,刚调过来就撒开蹄子发疯的那种。
大名王栋,我们私底下都管他叫王炸药,一点就着,不分场合不分对象,常常因为一句话就和人争得面红耳赤。
他来第一天,我就开眼了。
王炸药坐办公室最里面他那单独隔出来的小玻璃房里,屁股跟装了弹簧似的,坐不到三分钟准得窜出来溜一圈。
他那眼神,跟探照灯似的扫过来扫过去,带着钩子,专门在每个人脸上刮肉。
谁喘气声稍微大点,或者键盘敲得太密,他那张脸就跟吃了死苍蝇一样,瞬间拧成个疙瘩。
"嘁!"王炸药鼻腔里挤出这声,跟刀子划玻璃一样锐利。
所有人的肩膀就会同时一缩,脖子跟被冻住了似的。
敲键盘的手指头僵在半空。
此时,王炸药穿着笔挺西裤,两腿带起一阵风。刮到小李身旁时,杵得像两座铁塔。
沉沉的影子将小李罩住,小李的脸都苍白了,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喝个水,搞得跟牛饮水一样?办公室是你家厨房?啊?!"
小李保温杯盖子都拿不稳了,叮当作响,脸瞬间涨成了发紫的猪肝,下巴抖着,挤不出一个字。
我眼角余光扫到,小李垂在身侧的左手死死掐着自己大腿,指甲隔着裤子布料都陷进了肉里。整个格子间里就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单调的嗡鸣,和所有人拼命压抑的呼吸声。
王炸药那身崭新的阿玛尼西装,裁减得体,可套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像偷来的。
他个子不算高,偏偏喜欢扬着下巴用鼻孔看人,眼神里塞满了不加掩饰的嫌恶,扫过一排排低垂的头颅时,如同在看一堆碍眼的垃圾。
小李的眼泪滑落脸颊,王炸药扯着半边嘴角,“嗤”了一声,转身回了他那金贵的玻璃房,脚步把地板踩得咚咚闷响。
"砰!"
我后背一紧。又是玻璃门。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背那冰凉的布料,也终于从紧绷的状态中松弛下来。
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报告字符在眼前微微晃动,边缘渐渐模糊。屏幕反光中,映出对面小李无声却用力擦眼泪的模样。行啊,头天就送上这么个见面礼,够劲爆的。
我垂下眼眸,指尖下意识地在冰凉的手机金属边框上轻敲。以往碰到这种“瘟神”,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忍!低下头,装死,把自己当成一个没知觉的机器零件。
为了那点糊口的薪水,把尊严像抹布一样卷巴卷巴塞进嗓子眼里。
可时代不一样了,对吧?
我指尖划过冰凉的屏幕,无声地解了锁。
桌面上那个不起眼的录音图标,点开。
一个长长的文件列表安静地躺着,日期标注清晰整齐,文件名是自动生成的年月日时分秒。我选了最新那条,时间戳就是他刚才发飙咆哮那会儿。
插上耳机线,没塞进耳朵,就悬在指间。食指轻轻一点播放键。
耳机里没声音。
我愣了一秒。手指在进度条上猛地一划。
立刻,一阵可怕的静电流音呼啸着冲出耳机喇叭,然后,就是王炸药那标志性的、几乎能刺破耳膜的怒吼,像一口浓痰卡在嗓子深处又猛地炸开:"喝个水,搞得跟牛饮水一样?!办公室是你家厨房?啊?!……嘁!……废物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