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超市里1元狂潮
物价跌得比富商破产后的信用评级还快，超市门口鲜红刺眼的横幅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每个过路人的脸上：“一元狂欢节！全场震撼！！”
那感叹号张牙舞爪，透着一股歇斯底里的廉价兴奋。
“儿子！醒醒！别装睡了！”我反手一拍，精准拍在王小虎那睡得口水横流的胖脸上，“看见没？‘一元’！那是咱家的冲锋号！是绝地反击的集结令！今天不把超市搬空，咱娘俩就得喝西北风配西北风！”
我扯着他胳膊，如同拖着一个沉重的、不太情愿的攻城锤，一头扎进了超市入口那片翻滚喧嚣的人肉旋涡。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滚烫。
人群的嘶吼、推搡、购物车轮子绝望的摩擦尖叫，混着廉价香水和汗液的复杂气味，狠狠糊了我们一脸。这里不是超市，是角斗场！是绞肉机！是物价跳水后露出的、冰冷坚硬的现实河床！
“战术手册第一条，记牢！”我压低声音，在震耳欲聋的噪音里吼出作战指令，“薯片袋子，给我舔！舔到它亮得能当镜子照！每一粒盐巴，都是咱家活命的军饷！”小虎眼睛瞪得溜圆，茫然地点着头，显然还沉浸在被一巴掌扇醒的懵圈状态里。没时间等他回魂了！
我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混乱的货架，瞬间锁定目标——膨化食品区！那里正上演着一场惨烈的“薯片攻防战”。一个壮硕如熊的大妈，正用她敦实的后背和挥舞的胳膊肘，顽强地开辟着一条通往货架深处的血路。时机稍纵即逝！
“跟紧！”我低吼一声，拽着小虎，一个刁钻的矮身，灵巧地从那“人熊”的腋下空档滑了进去，像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后背甚至能感觉到大妈胳膊肘带起的风声。指尖终于触碰到那带着锯齿边缘的金属包装袋！抢！撕！刺啦！伴随着包装袋被暴力撕开的脆响，一股混合着味精和油脂的浓烈气味爆炸开来。我甚至来不及看清包装袋上印的是“烤肉味”还是“酸奶油洋葱”，反手就把敞开口的袋子塞到小虎鼻子底下。
“舔！用点力！舌头不是摆设！”我急促地命令，眼神却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虎视眈眈的潜在敌人。小虎被那气味呛得皱起小脸，但还是条件反射般伸出舌头，在油腻的包装袋内壁上笨拙地刮擦起来，发出“唰啦唰啦”的细微声响，像只饿极了的小狗。
就在这紧张而略显滑稽的舔舐进行时，一声尖利的、饱含胜利喜悦的呐喊撕裂了嘈杂的空气：“抢到啦——！三文鱼！一块钱！！” 那声音带着破音的颤抖，充满了绝处逢生的狂喜。
是隔壁的王姨。
她像中了头彩似的，高举着一个用保鲜膜草草裹着的、看不清具体形状的橙红色物体，整个人激动得几乎要从地面弹跳起来。那张平日里总是愁苦的脸，此刻被一种近乎癫狂的红光笼罩着，皱纹都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熨平了不少。她高举着那“战利品”，在拥挤混乱的人潮中艰难却无比骄傲地向外突围，那姿态，活脱脱是古罗马凯旋的将军，只不过她的战利品，标价一元。
小虎舔袋子的动作停了，小嘴微张，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王姨高举的“三文鱼”吸引过去，眼神里混合着羡慕和一丝残留的薯片油光。我心头也猛地一抽，但立刻被更强大的生存意志压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