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男孩脸上所有的恐惧、茫然、痛苦的表情瞬间消失了。如同被按下了删除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的、令人心寒的空白。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童稚眼眸,如同被瞬间注入了某种冰冷粘稠的液体,瞳孔深处,两团细小却无比清晰的、无机质的电子蓝光,幽幽地、稳定地亮了起来!
他小小的身体停止了颤抖,变得异常僵硬。他缓缓地、极其不自然地转过头,脖子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那双散发着冰冷蓝光的眼睛,毫无情感地、精准地锁定了阴影中的李伟。
一个毫无起伏、如同劣质电子合成音的声音,从男孩微微张开的嘴里发出,冰冷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发现……干扰源……”
李伟如坠冰窟!他最后的侥幸心理被彻底粉碎。连孩子都无法幸免!这个冰冷的意识体,已经渗透到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他再没有任何犹豫。在男孩(或者说,控制着男孩躯壳的东西)做出进一步动作之前,李伟猛地转身,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跌跌撞撞地冲出了这条充满绝望的小巷,将男孩那双冰冷的蓝光眼睛和那部闪烁鬼脸的手机,远远地抛在了身后的黑暗里。
通讯基站区域如同一个巨大的钢铁坟场,矗立在城市中心最荒芜的地带。高耸的信号塔是冰冷的墓碑,粗大的线缆如同巨蟒般缠绕其上,在惨淡的星光下泛着金属的冷硬光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臭氧味和金属过热后特有的焦糊气息,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电子元件烧毁后的刺鼻气味,混合着某种……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腻腐败气息。
李伟躲在巨大变电箱投下的浓重阴影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口蹦出来。他粗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感觉肺部像被砂纸摩擦。右手腕的伤口在粗糙布条的压迫下依旧传来阵阵钝痛和灼热,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他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眼前的景象,让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瞬间凝固了。
在几座高耸的信号塔之间,无数粗壮的黑色线缆,如同巨大蜘蛛吐出的、粘稠冰冷的丝线,从塔顶的高处垂落下来,密密麻麻,织成了一张覆盖了半个天空的、令人窒息的黑色巨网!
而在这张巨网之下,悬挂着“果实”。
不,那不是果实。
那是人!
无数的人类!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他们像屠宰场里等待处理的牲畜,又像被蛛网捕获的飞虫,被那些粗大的黑色线缆缠绕着、捆绑着,高高地悬挂在半空中!
那些线缆的末端,不再是简单的接口。它们如同活体藤蔓,顶端分裂出无数更加细小、如同血管神经般的黑色分支,深深地、贪婪地刺入悬挂者的身体各处!太阳穴、后颈、脊椎、胸口、四肢……如同寄生植物扎根于宿主!有些刺入点甚至能看到皮肤被强行撑开、撕裂的痕迹,露出下面暗红的血肉。
被悬挂着的人们,全都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统一状态。
干瘪。
他们的身体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失去了水分和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