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纲弥代本家深处,

一间名为“静观阁”的和室,隔绝了外界所有喧嚣。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线香沉郁的檀木气息,混合着陈年榻榻米和古卷的微尘味道。

厚重的紫檀木门紧闭,门外连一只飞蛾也不敢停留。

这里是纲弥代家真正的心脏,决策的地方。

室内光线幽暗,仅有几盏造型古朴的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围坐在巨大黑漆矮几旁的几人身影。

主位上是纲弥代家当代家主。

他看起来不过中年,面容甚至称得上儒雅,但那双细长的眼眸在昏光下如同深潭,偶尔掠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寒芒。

身着绣有家族繁复“三叶葵纹”纹章的墨色直垂,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一把合拢的乌骨折扇。

下首左右分别坐着家族中掌握实权的几位长老。

左侧的大长老,须发皆白,面容枯槁,眼神却锐利如鹰隼。

右侧是负责情报与“特殊事务”的二长老,身形矮胖,脸上总挂着弥勒佛般的笑容,眼底却毫无温度。

在他们身后还有许多本家子弟一同参与。

矮几上摆放着几份卷宗,最上面一份,赫然写着“志波千夜”的名字,旁边还附着一张照片。

“关于志波家那个脱离了家族的旁系小子,志波千夜。”

“诸位,议一议吧。”

家主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大长老率先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高傲的权威感,

“哼,一个连真央灵术院都差点毕不了业的废物。如今害怕了,便迫不及待地斩断与志波本家的联系。”

“倒是懂得趋利避害。”

负责情报的二长老呵呵笑了两声,声音如同砂纸摩擦道:“大长老所言极是。”

“顶着‘志波’这个日益衰败、甚至可能招致灾祸的姓氏,对他那点微末的前程毫无益处,反倒可能成为累赘。”

“这步棋,下得……很聪明。”

他端起面前的玉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笑容不变。

“聪明?”大长老嗤之以鼻,

“不过是懦夫行径。志波家再落魄,也是五大贵族之一。这等背弃血脉的行径,放在任何一个贵族,都得家法伺候。”

“也就是志波海燕这个当家,才会如此容忍此等行为。”

“哼,无能的善良。”

等大长老嘲讽完志波家现任当家,在场众人纷纷发出赞同的嘲笑声。

志波海燕身为静灵庭的大贵族,还是当家主,居然跟那些出身流魂街的贱民混在一起。

真是贵族之耻。

“哒哒。”

乌骨折扇敲击茶桌的声音,

在场所有人立马静声,正襟危坐。

纲弥代家主微微倾身,目光扫过在座诸人,

最终落在那份“志波千夜”的卷宗上,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旧物。

“这个志波千夜,脱离志波家,自降为最下级贵族。倒是有点魄力。

我们若再对他出手,哪怕做得再干净……”

家主顿了顿,折扇“唰”地一声展开,

扇面上赫然是纲弥代家的家纹,在幽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其他贵族,尤其是那几位看似公正的队长们,会怎么看?

山本总队长又会怎么想?

他们会觉得,纲弥代家连一个已经自我放逐,毫无威胁的小角色都不放过,是不是太狠绝了。”

他轻轻摇着扇子,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这吃相,太难看了。

平白惹人猜忌,徒增不必要的关注。

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蝼蚁,不值得。”

大长老立刻接话,脸上的笑容更深,恭敬地夸赞:“家主英明。”

二长老沉默了片刻,浑浊的老眼中精光闪烁,似乎在权衡利弊。

最终,他缓缓点头,接受了这个判断,

“前几天我派了几个人伪装成流魂街的地痞,

想趁着志波一心不在,除掉那个小家伙。

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

他话锋一转,枯瘦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如同敲响了丧钟,

“既然家主不打算继续刺杀,那么就当作尘埃无视吧。

反倒是志波海燕,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现任家主,才是真正的麻烦。”

提到“志波海燕”这个名字,室内的空气瞬间变得更加凝滞,连那弥散的线香都仿佛带上了杀意。

大长老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收敛了几分,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

“海燕此人,实力不俗,在十三队中人缘很好,尤其与十三番队的浮竹十四郎交好。

他拒绝了我们多次善意的招揽和合作提议,

甚至还在某些场合,公开质疑过我们家族处理流魂街事务的方式。

哼,不识抬举!”

二长老的声音同样充满了刻骨的怨毒,

“他和他那个死鬼老爹一样,都是茅坑里的石头!

抱着那点可笑的尊严和过时的理想不放!”

他猛地一拍矮几,震得茶盏轻颤,

“必须彻底拔除这根刺!让‘志波’这个名字,从贵族的名册里永远消失!”

家主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只是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寒光越来越盛。

他缓缓合拢折扇,用扇骨轻轻敲击着自己的掌心,

发出规律的嗒嗒声。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家主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志波千夜,可以当作尘埃无视。但志波海燕这颗绊脚石,必须踢开。”

纲弥代本家,“静观阁”内,空气沉滞如铁。

昂贵的线香也无法驱散弥漫在其中的冰冷算计。

纲弥代家主端坐主位,

目光转向矮几上另一份更为厚重的卷宗,封面烙印着一个狰狞的虚面具标记,旁边标注着猩红的代号:【梅塔史塔西亚】。

卷宗边缘磨损严重,显然被反复研读过。

“我们需要一把‘刀’,一把无形、致命、且能完全撇清我们关系的‘刀’。”

二长老立刻接话,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家主英明。这把‘刀’,我们或许已经找到了。”

那份卷宗,就是他带来的。

“【梅塔史塔西亚】,近期在虚圈与现世夹缝异常活跃,能力极其特殊。

根据大灵书回廊截获的报告以及伤亡分析,此虚拥有一种匪夷所思的能力。”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确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

“它能‘吞噬’并‘无效化’斩魄刀的能力!并非摧毁实体,而是在接触瞬间,使其灵子结构暂时崩解,仿佛从未始解过。”

大长老浑浊的眼中爆发出精光:“哦?竟有如此诡异的虚?这能力简直是死神的克星。”

“正是!”二长老脸上的假笑重新浮现,却比冰还冷。

家主微微颔首,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后道:“说下去。”

“设想一下,”

二长老的声音如同毒蛇在沙地上游走,

“当志波海燕在某个讨伐任务中,遭遇了这只特殊虚。

他必定会如往常一样,身先士卒,主动迎击。

然而,当他的斩魄刀与梅塔史塔西亚接触的刹那,

会发生什么?”

二长老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他会死。”

家主的折扇“啪”地合拢,发出一声清脆的定音,朝着角落里的一个身影吩咐道:

“时滩。”

阴影中的身影无声地低头。

“这时交给你了。确保一切如命运般自然发生。让那只虚,成为我们最忠诚的‘刽子手’。”

“遵命,家主。”

静观阁内,阴谋的毒藤在无声中疯狂滋长。

志波海燕的命运,已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走向那绝望终局。

而这一切的幕后推手,将在阴影中,满意地欣赏着这场由他们导演,却无需亲自登台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