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砖石和朽木在脚下发出沉闷的呻吟。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刺鼻的粉尘，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战斗结束后，茶渡也离开了。
千夜穿过这片狼藉的废墟，来到了治里的身旁。
“老爹……”
那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破碎地飘过来，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撕裂的痛楚，
“我输了。咳咳……”
千夜几步抢到近前，单膝重重砸在碎石地上，激起一片浮尘。
他俯下身，动作却轻柔得如同对待最脆弱的蝶翼。
治里小小的身体蜷缩着，脸颊贴着冰冷粗糙的地面，
嘴角蜿蜒着一道刺目的新鲜血迹，顺着下颌滴落，
她胸前死霸装的裂口狰狞地敞着，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伤口，
“我看到了。”
千夜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粗糙的砂纸摩擦着空气。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避开那些可怕的伤口，
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拂开她额前被汗水和血污黏住的发丝。
“还好……老爹你……没过来。”
“要不然……就要……跟我一样……惨咯。”
在治里的印象中，自家老爹的实力连她都不如。
如果刚才强行参战的话，或许会比她伤得还重。
那到时候，看见老爹半死不活的样子，她可是要心疼的。
“傻丫头，你老爹我怎么会有事呢。”
千夜陈述着事实，如今的尸魂界，能杀他宇智波千夜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可惜，千夜此刻说的话，没有人会相信。
“好好休息吧，老爹这就带你回家。”
“为什么？”
治里的眼睫无力地颤动了几下，终于勉强睁开一条缝隙。
那双总是明亮倔强的眸子，此刻蒙着一层灰色，茫然地望向上空，
“明明……明明对方只是个普通人类……难道我这四十多年的不断练习……都没用吗？
是我还不够努力吗？”
一字一顿，带着濒临崩溃的绝望。
“不是的！宝贝。”
千夜的心被狠狠剜了一刀，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可怕的“咔咔”声，手背上青筋暴起。
胸腔里翻腾的杀意如同咆哮的熔岩，想要追过去，将茶渡泰虎粉身碎骨。
可是他不能，
因为他知道，想要变强，这是自己宝贝女儿必须要经历的。
失败中成长，逆境中突破。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就是，纲弥代家族看管的大灵书回廊。
那东西具有强制收集情报的功能，只要身处静灵庭之中，就免不了被其监视。
所以，这些年来，千夜从来没有在尸魂界展现过真正的实力。
“你已经足够努力了。比任何人都要努力。”
他比谁都清楚，女儿那日复一日、近乎自虐的挥汗如雨，
那一次次跌倒又爬起的倔强背影。
然而此刻，这些付出在冰冷的失败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我真的够努力吗？”
治里喃喃重复着，灰暗的眼瞳里忽然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那光亮却带着更深的刺痛，
“可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努力，还是远远比不上二弟？”
治里的目光艰难地转动，最终落在千夜死霸装肩头那个并不起眼的徽章上——那是一朵百合。
十番队的队章，象征着心心相印。
她吃力地抬起沾满尘污的手，似乎想指向某个方向，手臂却沉重得抬不起来。
“至少二弟……能够加入远征军，去讨伐‘虚’……而我……”
说着，治里再次剧烈地呛咳起来，更多的血沫涌出嘴角，“而我，只能跟着老爹你……在巡逻警备队……”
千夜听罢是一脸黑线，从女儿的话中，可以听出，待在巡逻警备队的就是没出息的死神。
“别这么说。巡逻警备队挺好的，既安全又悠闲。”
千夜试图辩解，争取扭转自己女儿心目中的形象。
“老爹……”
治里费力地摇了摇头，打断了他苍白的辩解。
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不甘。
“我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啊……”
泪水终于冲破了强撑的堤坝，混着血污滑落，
“明明这次……是个机会……上千年没有过的旅祸入侵静灵庭……这次只要我表现好……即使……即使斩魄刀不能解放……”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卑微的希望，
“说不定……我也可以……也可以加入远征军……我也想……向所有人证明……我……”
废墟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风穿过断壁残垣的呜咽，
以及治里那越来越微弱的呢喃。
“可是……”
过了许久，治里才再次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眉头困惑地蹙起，仿佛在艰难地回溯那场短暂而惨烈的交锋，
“可对方的灵压……明明不高……怎么会……一瞬间……爆出那么强大的力量？”
她眼中充满了不解，那力量像一道刺破她所有认知的光，瞬间将她击垮。
千夜低头凝视着女儿苍白染血的脸庞，眼神复杂而沉重。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沧桑。
“是信念，治里。一个人只要有了足够坚定的信念。
那么他就可以爆发出远超自身极限的力量，那是灵魂深处燃烧的火焰。”
想起那个少年最后爆发出的守护意志，那光芒确实令人心悸。
“原来……是这样啊……” 治里喃喃着，仿佛终于解开了某个困扰她许久的谜题。
然而，那刚刚浮现的一丝恍然，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微弱的涟漪，便迅速沉没。
她眼中的光芒，在这句话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
灰烬般的绝望彻底覆盖了她的瞳孔，深不见底。
“我……找不到……”
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带着彻底的迷茫和空寂，“我的……信念……在哪里……”
话音未落，那强撑着的最后一口气似乎也随之耗尽。
治里紧蹙的眉头骤然松开，紧绷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道，彻底瘫软在千夜的臂弯里。
纤细的手指微微蜷曲着，死死抓着千夜这个父亲的衣角。
“唉……治里啊。”
千夜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最后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宝贝女儿的头能更舒服地靠在自己胸前，
然后用袖口擦拭掉她嘴角渗出的鲜血。
动作轻慢而柔和。
废墟之上，尘埃依旧在惨淡的天光中缓缓沉降。
千夜抱着女儿，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风呜咽着穿过断壁残垣，卷起细小的尘埃旋涡，如同无声的叹息。
远处，静灵庭高耸的白色壁垒投下巨大的阴影，渐渐笼罩在父女两人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