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被这声音惊扰,动作顿了一下却没有停。指尖依旧固执地停留在那个位置,力道无意识地加重,带着一种深埋的困惑,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弃。一个低沉沙哑、仿佛从遥远梦境里飘出的声音,混着高热的空气钻进我的耳朵
“这颗痣......不该在这里的。”
话语轻飘飘的,却像一把钝刀子,猛地捅进了我高烧混沌的心窝。那颗他此刻反复擦拭、觉得“不该在”的泪痣,位置分毫不差,正是那张泛黄照片里,那个叫“沐晚”的女孩脸上最醒目的标记。
窗外,瓢泼大雨砸在玻璃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浓墨般的夜空,瞬间照亮了室内。几乎是同时,刺耳的手机铃声像警报一样炸响尖锐得几乎要穿透鼓膜。
沈煜猛地从床边弹起来,动作快得带倒了椅子。他看都没看我一眼,一把抓起桌上狂震的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紧绷的下颌线,只听他对着话筒急促地说了几句:“......服务器全崩了?我马上到!”
电话挂断,他甚至来不及套上外套,抓起玄关的车钥匙,身影就消失在门外的雨幕和骤然响起的震雷声中。沉重的防盗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雨,也隔绝了我与他之间最后一点稀薄的温度。
偌大的房子,只剩下我一个人,被高烧和窗外的雷霆暴雨囚禁。沈煜最后那句话,那个叫“沐晚”的名字,还有他指尖反复摩挲我泪痣时那种冰冷的专注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在寂静的黑暗里缠绕、收紧,啃噬着我仅存的理智。
一个念头,疯狂而清晰,破开了高烧的迷雾--他的手机。那个从不离身、永远带着复杂密码、连睡觉都放在枕边的黑色金属方块。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一种冰冷的、混合着绝望和病态亢奋的力量支撑着我从滚烫的被褥里挣扎起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我几乎是踉跄着扑到床头柜前,抓起他那部冰冷的手机。
屏幕亮起,要求输入密码。指尖因为高烧和恐惧剧烈颤抖,几乎无法控制。我的生日?纪念日?他的生日?全部错误。冰冷的“密码错误”提示像嘲弄的耳光。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
就在指尖的颤抖几乎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时,一个模糊的记忆碎片闪现--很久以前,他似乎无意间提起过,他所有重要密码,都设在一个“特别”的日子。特别......除了那个名字,那个叫“沐晚”的幽灵,还有什么能称得上“特别”?
一个日期毫无预兆地撞入脑海。那是夹在旧书里一张便签上潦草写下的数字我曾以为是某个项目代号尖,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按下了那六个数字。
屏幕解锁了。
幽蓝的光映亮了我惨白的脸。没有片刻犹豫,我颤抖着点开那个从未让我触碰过的、加着锁的相册图标。再次输入那串如同诅咒般的数字
相册打开了。
瞬间,成千上百张照片瀑布般倾泻而下,占据了整个冰冷的屏幕。
我的照片。无数张我的照片。
笑着的,安静看书的,在厨房忙碌的睡着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个角度都被他细致地捕捉、珍藏。然而,这些属于“林晚”的影像,却像最残酷的布景板,被粗暴地、毫无规律地切割穿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