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雾中归来
苏晚在雨夜里接到那通电话时，手指正在病历本上写最后一行诊断。听筒里的电流声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男人的声音裹着湿冷的水汽，一字一顿砸过来：“苏医生，还记得我吗？”
她笔尖一顿，墨渍在“焦虑状态”四个字旁边晕开一小团黑。这个声音……像沉在冰水里的碎玻璃，尖锐的棱角裹着刺骨的寒意，却又莫名熟悉。
“抱歉，我……”
“三年前，城郊仓库，你亲手给我缝过伤口。”男人打断她，尾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讽，“看来苏医生救过的人太多，记不清我这种‘麻烦’了。”
仓库。
那两个字像钥匙，猛地撬开苏晚记忆里上了锁的暗室。消毒水的味道，铁锈味的血，还有男人被血糊住的眼睛——那时候他还不是现在这副低沉沙哑的声线，挣扎着抓住她手腕时，声音年轻得带着点狠劲，说“别报警，算我欠你一条命”。
后来她没报警，也再没见过他。警察在仓库找到三具无名男尸时，她正在医学院的毕业典礼上，穿着学士服，对着镜头笑得一脸干净。
“我是陆沉。”男人报上名字，“现在在市一医院楼下，有点‘小伤’，想请苏医生再救我一次。”
苏晚抓起白大褂冲下楼时，雨正大。黑色宾利的车窗降下，露出后座男人的脸。他比三年前清瘦了太多，下颌线锋利得像刀刻，左眼下方有一道浅浅的疤，顺着颧骨延伸到鬓角，让那双本该温和的眼睛显得格外冷。
他衬衫领口洇着暗红的血，却笑得漫不经心：“苏医生，好久不见。”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认得这道疤——三年前她给他缝合时，伤口比这深得多，狰狞地爬在他脸上，像一条会咬人的蛇。
“上车。”陆沉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车后座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雪松味的香水，矛盾又诡异。苏晚拿出急救箱，指尖触到他衬衫下的皮肤时，他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很烫，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怕了？”他凑近，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着危险的气息，“三年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苏晚用力挣开，声音发紧：“陆先生，我是医生。”
“哦？”他挑眉，松开手，却故意往她这边倾了倾身，“那苏医生能不能告诉我，三年前仓库里的第四个人，是谁？”
苏晚的动作僵住了。
警察当年公布的是三具尸体，可她明明记得，那天晚上她离开时，仓库最里面的阴影里，还蜷缩着一个人。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裙摆上沾着和陆沉一样的血。
她从没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
陆沉看着她骤然苍白的脸，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嘴角却勾起一抹残忍的笑：“看来苏医生记得很清楚。”
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模糊了城市的霓虹。苏晚看着陆沉脖颈处那道正在渗血的伤口，突然发现那伤口的形状很奇怪——不是刀伤，也不是 gunshot，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裂的。
就像三年前，仓库里那具被剖开胸膛的男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