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可以肯定，屏幕对面是一个快要被逼疯的施工方工程师。
他发现了这个天大的窟窿，却不敢声张，因为一旦捅出去，整个项目都会停摆，而他自己也可能成为替罪羊。
所以，他找到了「影子」。一个不存在的人，来做最后的确认。
我慢慢挺直了佝偻的背脊，三年的颓废和死寂，在这一刻被尽数点燃。
我眼中的世界，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这不是一个技术失误。
这是我的武器，是我复仇的唯一机会。
我敲击键盘，给对方回了三个字。
「有得救。」
第 3 章
五万块的预付款，像一场及时的甘霖，落入我干涸的账户。
我没有迟疑，马上置办了一身行头。
泛黄的安全帽，沾着不明污渍的工装，还有一双底子快磨平的劳保鞋。
第二天，我出现在「云顶之城」的工地外。
三年前，这里是全市媒体聚光灯的中心，奠基仪式上，尤丽华的笑容比当天的太阳还要耀眼。
如今，这里像一座死气沉沉的钢铁坟场。
正门紧锁，挂着「非施工人员禁止入内」的牌子。
我没有靠近，只是在街对面一处公交站台的阴影里，静静地观察。
我太熟悉这个地方了，每一寸土地，每一条管线路径，都曾在我脑中推演过千百遍。
上午十点，一辆提供午餐的厢式货车会从侧面的临时通道进入，为留守的几个保安和杂工送饭。
那就是我的机会。
十点整，货车准时出现。
在它拐进通道，速度放慢的瞬间，我压低帽檐，将那卷废图纸夹在腋下，快步跟了上去。
保安亭里的守卫果然被货车的动静吸引，探出头跟司机打着哈哈。
我利用货车车身作为掩护，从货车的另一侧贴着墙根溜了进去。
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
一个停摆的工地，人心是最先涣散的。
规则的漏洞，需要自己去寻找和创造。
我没有丝毫停留，直奔中庭，那里是我整个设计的心脏。
眼前的景象，让我的心脏骤然缩紧。
下沉式庭院的施工被粗暴地中止。
一个巨大的基坑，像一道丑陋的伤疤，横亘在地表。
暴露在空气中的钢筋已经泛起铁锈，但真正让我瞳孔收缩的，是基坑边缘的几道裂缝。
那是土方出现了滑移！
我一眼就看出来，他们肯定是为了满足尤丽华的要求，要强行在中庭上建设一个并不该出现的「空中楼阁」。
然而要建造这座「空中楼阁」势必将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远远超过了「正确方案」中的预算。
为了赶工，为了节省预算，他们想用「正确方案」的基础，来支撑尤丽华庞大的虚荣心。
这是绝对撑不住的。
这是在草菅人命。
我听到了争吵声。
声音从不远处一个临时搭建的板房里传来，门虚掩着。我压下心头的惊骇，贴着墙根，挪了过去。
「……根本性的矛盾！李伟那套狗屁图纸的理论模型，和现场的勘探数据完全对不上！再往下挖，整个基坑都会塌方！到时候我们都得进去陪葬！」一个粗哑的嗓子在咆哮。
「你跟我吼有什么用？李设计师呢？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他妈的人间蒸发了？」另一个声音充满了疲惫和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