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发卷时，我的81分像道血淋淋的伤口。
校园里流通的不是钱币，而是分数，成绩单就是你的银行卡。
同桌苏晓冉为给奶奶治病，向“分数银行”抵押了未来。
校长摇身成了行长，走廊变成纳斯达克大道，考试是交易所。
当苏晓冉差两分及格面临退学时，我偷偷转给了她两分。
校长在礼堂召开审判大会：“金融诈骗！必须严惩！”
处分公告贴满橱窗那天，我把81分试卷折成纸船。
看着它载着那个鲜红的数字，漂向臭水沟尽头。
81分。
那数字在惨白的试卷顶端，像一道刚刚被撕开、还来不及结痂的伤口，红得刺目，红得蛮横，毫不留情地烙进我的视网膜。
纸页边缘被自己无意识攥紧的手指掐出深深的湿痕，卷面微微发皱。
教室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混合了劣质粉笔灰和紧张汗液的窒息气息。
无数颗头颅低垂着，唯有讲台上张老师平板无波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金属刮擦着黑板：
“陈默，81。基础题失分严重，第三大题解题思路混乱，完全偏离考点要求……”
她的嘴唇在动，开开合合。
吐出一个个精准的、带着解剖意味的词句，可那些音节撞进我的耳朵，却只化作一片混沌模糊的嗡鸣。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那“81”上，仿佛整个世界都坍缩成了这方寸之间、触目惊心的红。
它不再只是一个评判，一个符号；
它变成了一柄悬在头顶的寒刃，
一个沉甸甸的、勒进皮肉的枷锁。
在这个学校里，分数，就是唯一的硬通货。
手腕内侧，那个嵌入皮肤的微型芯片，此刻仿佛也在隐隐发烫，无声地提醒着我账户余额的又一次惨烈缩水。
它冰冷地镶嵌在那里，像一颗嵌入血肉的、丑陋的金属痦子，记录着每一次得失，每一次升降，每一次关乎命运的交易。
下课铃如同丧钟般骤然撕裂了死寂的空气。
人群瞬间活泛起来，裹挟着试卷的哗啦声、压抑的叹息声、或是刻意拔高的、带着炫耀意味的讨论声，汇成一股焦躁的洪流，涌向教室门口。
“哎，陈默！” 一个身影重重撞了一下我的肩膀。
是赵磊，他脸上挂着那种惯常的、混合着精明与幸灾乐祸的笑，手里挥舞着自己的卷子，鲜红的“92”在他指尖跳跃。
“啧啧，81？你这月生活费可悬了啊！要不，考虑考虑？哥们儿手上还有点余粮，‘借贷’利息给你算优惠点，九出十三归，够意思吧？”
他刻意压低的嗓音里，那股子放贷人特有的、油腻的蛊惑气息扑面而来。
我没抬头，只是把手里那张沉重的、带着耻辱温度的纸，更深地揉进掌心，指节绷得发白。
肩膀上传来的撞击力道让我一个趔趄，胃里一阵翻滚。
赵磊那张堆满虚假热情的脸，此刻只让我觉得像一块沾满油污的抹布。
“滚。” 喉咙里挤出干涩的一个字，像是生锈的铁片摩擦。
我用力推开他，几乎是撞开拥堵在门口的人墙，只想逃离这片令人作呕的空气。
走廊——这条被戏称为“纳斯达克大道”的地方，此刻正上演着它每日最疯狂的戏码。
人声鼎沸，像煮沸的油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