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是踉跄着被后面的人挤开,失魂落魄地退出了这座冰冷的“银行”。
夕阳的余晖透过走廊尽头高窗的铁栏杆斜射进来,将我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扭曲地投在冰冷的地砖上,像一条濒死的虫。
沉重的家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却关不住心底那冰锥般的寒意。
客厅里,母亲正坐在餐桌旁,昏黄的灯光将她疲惫的侧影投在墙上。
桌上摆着简单的两菜一汤,早已没了热气。
她面前,摊开着我那张刺眼的81分数学月考卷。
“回来了?”
她没抬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嗯。”
我低低应了一声,把书包甩在门边的椅子上,沉重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
母亲终于抬起头。
灯光下,她的眼袋很深,皱纹像刀刻一样嵌在额角和嘴角。
那眼神,不再是往日的关切或焦虑,而是一种近乎麻木的、沉重的失望。
那失望比任何责骂都更具穿透力,瞬间刺穿了我勉强维持的镇定。
“81分。”
她用手指点了点卷面上那个鲜红的数字,指尖微微颤抖,
“陈默,你告诉妈,这81分,够干什么?”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钝刀子割肉般的疲惫和绝望。
“够你下个月的基础伙食费吗?够你交下学期的书本资料费吗?还是够你奶奶上次住院欠下的、人家催了好几次的‘分币’零头?”
她每问一句,声音就拔高一分,那绝望也更深一层,
“你爸在厂里,为了多挣几个加班分币,连续熬了多少个大夜班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今天早上差点晕倒在机床边上?!”
她的质问像冰冷的雨点,劈头盖脸砸下来。
我僵立在原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愧疚和无力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我几乎窒息。
我想辩解,想说这次题目有多刁钻,想说考场状态不好,但所有的理由在母亲那沉甸甸的、浸透了生活艰辛的失望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在这个分数即生存资源的世界里,考砸了,就是原罪。
“妈……”
我艰难地开口,试图说点什么。
“别叫我妈!”
母亲猛地打断我,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着哽咽的颤抖,
“陈默,你长大了!该懂事了!咱们家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我们没有‘分币’让你去试错!一次都输不起!你这81分,扣掉基础维持费,账户里还剩多少?下个月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办?!”
她用手背狠狠抹了一下眼角,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那压抑的哽咽,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碎。
屋子里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声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墙上老旧的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滴答,滴答,
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也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里,我手腕内侧的芯片,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微弱却急促的震动!
同时,伴随着一声清晰的“嘀嘀”提示音。
我和母亲同时被这声音惊得一震。
母亲的目光瞬间锐利地刺向我手腕上那个闪烁着幽蓝微光的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