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能勒断脖子

篝火燃至中夜,火星簌簌落在灰烬里,映得洞穴四壁忽明忽暗。姚梦梦蜷缩在火堆旁,呼吸轻浅,显然已睡熟。墨渊却毫无睡意,借着微光凝视着自己的金属义肢——那截泛着冷光的金属在火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泽,关节处的齿轮偶尔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像某种蛰伏的兽在磨牙。

他试着活动指节,锋利的金属爪无声张开,又缓缓合拢。指尖掠过空气时,能感觉到那股暗藏的力道——白日里捏碎枯枝的触感犹在掌心,坚硬的木质在这金属爪下,脆弱得像块酥饼。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做的?”墨渊低声呢喃,尾尖无意识地扫过地面,带起一阵细尘。

他想起姚梦梦喂幼崽吃药时的温柔,想起她提及“自己的雌性”时眼底的亮,更想起她那句“能比以前更强大”。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些发紧,又有些莫名的躁动。

正怔忡间,洞外忽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不是幼崽那种怯生生的拖沓,而是刻意放轻的、带着某种狩猎般的谨慎。墨渊的竖瞳瞬间缩成细线,银灰色的鳞片在脖颈处悄然竖起——是部落里的兽人。

他下意识地看向姚梦梦,见她仍在熟睡,便缓缓挪动身体,将她挡在身后。金属爪稳稳扣住地面,关节处的齿轮因蓄力而微微发烫。

脚步声停在洞口,两道黑影鬼鬼祟祟地探进来,绿幽幽的兽瞳在昏暗中闪烁,直勾勾地盯着火堆旁的姚梦梦。

“那雌性果然在这儿。”其中一个兽人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贪婪,“墨渊这废物果然没舍得独享。”

“首领说了,这雌性留着是个祸害,让咱们‘处理’掉。”另一个兽人舔了舔獠牙,目光扫过墨渊的断腿,嗤笑一声,“不过得先让兄弟们乐呵乐呵,毕竟是送上门的好货。”

污言秽语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墨渊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死死攥紧金属爪,指节因用力而泛出冷光,若不是怕惊动姚梦梦,他此刻已扑上去撕碎那两张龌龊的嘴。

“动作轻点,别吵醒那废物。”第一个兽人说着,蹑手蹑脚地朝姚梦梦摸去,爪子在黑暗中亮出寒光。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姚梦梦的瞬间——

“嗤!”

一道银光闪过!

墨渊猛地探身,金属爪如毒蛇出洞,精准地扣住了那兽人的手腕!力道之大,竟直接捏碎了对方的骨节!

“嗷——!”

兽人猝不及防,痛得惨叫出声,却被墨渊另一手死死捂住嘴,只能发出嗬嗬的呜咽。他惊恐地瞪着墨渊,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废物”——那双银灰色的竖瞳里,哪里还有半分颓败,只有噬人的戾气。

另一个兽人见状,怒吼着扑上来:“找死!”

墨渊头也未回,尾尖如钢鞭般甩出,精准抽在对方膝盖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兽人瞬间跪倒在地,疼得蜷缩成一团。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让火堆旁的姚梦梦都只是皱了皱眉,并未惊醒。

墨渊盯着被自己钳制的兽人,金属爪微微收紧。那兽人痛得浑身发抖,眼泪鼻涕齐流,喉咙里发出求饶的呜咽。

“处理我?”墨渊的声音低沉得像磨过砂石,带着冰冷的笑意,“乐呵乐呵?”

他缓缓抬起金属爪,将那兽人拖到自己面前,另一只手松开捂住对方嘴的力道,却用尾尖死死缠住他的脖颈,让他连呼救都做不到。

“你说……”墨渊凑近那兽人耳边,语气轻得像耳语,“我这爪子,要是捏碎你的喉咙,会比捏碎枯枝更容易吗?”

兽人瞳孔骤缩,满脸的恐惧。他看着那泛着冷光的金属爪在自己眼前张开,锋利的尖端离咽喉只有寸许,死亡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

“不……不要……”他抖得像筛糠,语无伦次地求饶,“墨渊大人……饶命……是首领让我们来的……不关我的事……”

“首领?”墨渊嗤笑一声,金属爪又靠近了些,几乎要刺破对方的皮肤,“他派你们来,就该想到有去无回。”

话音未落,他手腕微转,金属爪猛地收紧——

“咔嚓!”

清晰的骨碎声在寂静的洞穴里响起。那兽人眼中的惊恐凝固,身体软软地瘫了下去,脖颈处留下五个深可见骨的血洞,死不瞑目。

墨渊甩开尸体,金属爪上的血珠滴落在地,与火光相映,泛着妖异的红。他转向另一个被打断腿的兽人,竖瞳里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

那兽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朝洞口挪去,嘴里胡乱喊着:“我什么都没看见……饶命……饶命啊……”

墨渊没有追。他只是看着对方的背影,忽然抬起金属义肢,瞄准那兽人刚才被抽断的膝盖,猛地屈腿、弹出——

“咻!”

一道银光破空而去!

那兽人惨叫一声,身体猛地顿住,随即重重摔倒在地,再也没了声息。墨渊的金属爪上,赫然插着一块尖锐的石片——是他刚才用义肢的爆发力射出去的。

洞穴里重归寂静,只剩下篝火噼啪的燃烧声。

墨渊喘着粗气,低头看向自己的金属义肢。鲜血顺着冰冷的金属表面滑落,在地面汇成一小滩,映得他的影子狰狞而陌生。

他竟真的……动手了。

对同族。

可奇怪的是,心底没有丝毫愧疚,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畅快——就像拔掉了扎在肉里的刺,砍断了缠在脖子上的绳。

“阿渊?”

姚梦梦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墨渊浑身一僵,猛地转身,下意识地想用身体挡住地上的尸体。可姚梦梦已经坐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的两具尸体,又落在他染血的金属爪上,眼底没有丝毫惊讶,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幕。

“醒了?”她揉了揉眼睛,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吵到你了?”

墨渊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紧:“你……”

“他们来杀我们,对吗?”姚梦梦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没有看尸体,只是专注地看着他的金属义肢,“这爪子用着还行?”

墨渊怔住了。他预想过她会害怕,会质问,甚至会厌恶,却唯独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你不觉得……”他艰难地开口,“我太狠了?”

“狠?”姚梦梦挑眉,弯腰捡起一块沾血的碎石,在指尖掂了掂,“对想杀你的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道理,末世……哦不,兽世也该懂吧?”

她凑近一步,踮起脚尖,用干净的指尖轻轻擦过他金属爪上的血迹,动作温柔得像在拂去灰尘:“再说了,这爪子不就是干这个的吗?能走路,能捕猎,当然……也能勒断脖子。”

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擦过金属表面时,竟让那冰冷的触感都柔和了几分。墨渊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底坦然的狠厉,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犹豫简直可笑。

这个从末世爬出来的雌性,早就见惯了生死,她的善良从来都带着锋芒,她的温柔也只给值得的人。

“看来你已经适应它了。”姚梦梦直起身,拍了拍他的胳膊,笑容里带着赞许,“比我预想的快。”

墨渊看着她的笑,喉结滚动了一下,忽然问:“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嗯。”姚梦梦点头,走到洞口望了望,“新首领容不下你,更容不下我这个‘变数’。派两个人来试探,很正常。”她转过身,踢了踢地上的尸体,“只是没想到,来的是两只这么不经打的废物。”

墨渊:“……”

他忽然觉得,比起自己这“狠厉”,眼前这雌性的淡定,才更让人头皮发麻。

“处理掉?”姚梦梦指了指尸体,语气随意。

“嗯。”墨渊点头,正准备动手,却被姚梦梦拦住。

“等等。”她走到尸体旁,蹲下身翻找了一阵,从其中一个兽人怀里摸出一小袋浆果,掂量了一下,“还挺新鲜。”

她将浆果丢给墨渊,又从另一个兽人身上摸出块打火石,揣进怀里:“别浪费。”

墨渊接住浆果,看着她熟练地“搜刮”战利品,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荒诞,却又莫名的和谐。他低头看着袋子里的浆果,又看了看自己染血的金属爪,忽然笑了——是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我去处理。”他拎起两具尸体,走向洞穴深处的暗河。那里水流湍急,能将一切痕迹冲刷得干干净净。

姚梦梦看着他的背影,金属义肢在火光下泛着冷光,步伐稳健得早已看不出是个“瘸子”。她嘴角的笑意深了些,眼底却掠过一丝复杂——她知道,这只是开始。让墨渊重新握住刀容易,可让他彻底走出“废物”的阴影,还需要更锋利的淬炼。

墨渊处理完尸体回来时,身上的血腥味淡了许多。姚梦梦已经重新燃旺了篝火,正拿着一块兽皮,仔细擦拭他的金属义肢。

“过来。”她朝他招手。

墨渊走过去,在她面前坐下。看着她用兽皮蘸着清水,一点点擦去金属表面的血污,指尖偶尔触碰到他的皮肤,带来一阵微麻的痒。

“这爪子很锋利,但也很娇贵。”姚梦梦一边擦一边说,“每次用过都要清理,不然血渍凝固会卡住齿轮。”她指着关节处细密的纹路,“这里要用软布擦,不然会磨花。”

她的语气认真得像在传授什么重要的技艺,墨渊安静地听着,忽然觉得这冰冷的金属,似乎也成了他们之间某种隐秘的连接。

“对了,”姚梦梦忽然想起什么,从空间里摸出一小瓶透明的液体,倒了点在兽皮上,“这个是润滑油,涂在关节处,活动起来更灵活。”

她将沾了润滑油的兽皮递给他:“试试自己弄?以后总不能每次都靠我。”

墨渊接过兽皮,学着她的样子,笨拙地往金属关节上涂抹。润滑油接触到齿轮的瞬间,发出“滋”的一声轻响,原本有些发涩的关节顿时灵活了许多。

“你看,很简单吧。”姚梦梦笑着说。

墨渊点点头,专注地涂抹着润滑油,忽然问:“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做这个?”

姚梦梦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说:“嗯,我们那里很多人用这个,帮他们保养义肢是常事。”

她没说的是,末世里有太多像她一样失去肢体的战士,她曾在基地的维修室里,帮无数人擦拭、保养过这种冰冷的金属,每一次都像是在触摸那些破碎却倔强的生命。

墨渊没有追问,只是手上的动作更轻柔了些。他忽然明白,姚梦梦对这义肢的熟悉,不是因为“见过”,而是因为“经历过”。那些她不愿多说的过往里,藏着多少和他一样的伤痛?

“好了。”姚梦梦帮他擦掉多余的润滑油,拍了拍手,“试试活动一下。”

墨渊活动了一下金属爪,关节转动的声音果然顺滑了许多,连带着步伐都轻快了些。他站起身,在洞穴里走了两圈,金属爪落地的“笃笃”声均匀而有力。

“感觉怎么样?”姚梦梦问。

“很好。”墨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比刚才更听话了。”

“那是自然。”姚梦梦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也不看是谁教你的。”

墨渊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觉得心头一暖。他走到火堆旁,拿起刚才那袋浆果,挑了颗最红的,递到她嘴边:“吃。”

姚梦梦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张口咬住,甜味在舌尖散开时,她忽然想起白日里幼崽怯怯的眼神,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笨拙地喂她吃浆果的银蛇兽人,眼底的戾气渐渐柔和下来。

“对了,”她咽下浆果,忽然说,“明天我教你用这爪子爬树吧。”

墨渊挑眉:“爬树?”

“嗯。”姚梦梦点头,指了指洞穴外的密林,“银蛇擅长潜伏突袭,爬树是本能。有了这爪子,你能比以前爬得更高、更稳,从树上伏击敌人,出其不意。”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而且,树上的浆果往往更甜。”

墨渊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觉得这截冰冷的金属义肢,似乎真的能劈开所有的黑暗。他点了点头,声音坚定:“好。”

篝火渐渐沉下去,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姚梦梦靠在火堆旁重新睡去,这一次睡得很沉,大概是知道身边有了能真正护住她的“刀”。墨渊坐在她身边,金属义肢轻轻搭在膝盖上,泛着冷光的爪尖在晨光下,既像守护的盾,又像出鞘的刃。

他望着洞口渐亮的天色,又看了看姚梦梦恬静的睡颜,尾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轻轻搭在她的脚踝上,像在圈住某种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知道,从昨夜捏碎那第一个脖颈开始,他就再也回不去了。但他不后悔。

因为他终于明白,姚梦梦给他的从来不是什么“弥补缺憾的工具”,而是一把能斩断过去的刀。

一把能让他重新站起来,护住自己想护的人,哪怕染满鲜血,也在所不惜的——

刀。

而刀,一旦出鞘,便再无归鞘的道理。